能在生命威胁中思考跳崖的安全性问题已经属实不易，脱离当前的生命危机才是最优先选项——她当时净想着各种跳海桥段的可行性，完全忘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从前世到今生，她都完全没有机会体验过跳水这项运动。
随着短暂腾空时间的结束，她甚至没能怎么调整自己的姿态，只是蜷缩着，像一块石头一样砸入水中，这是她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背被人均匀地来了一记重拳，下意识地痛呼出声：“嗷！——噗、咳咳、咕噜……”
任何一个有游泳经验的人都知道，跳水的时候不该张嘴。显然，跳水是该技能的加强后置，高空跳水更是这条技能树里面末端的末端。
于是这第二个错误几乎就要了她的命，几乎是紧接着落水的那个时刻，她的口鼻中呛进了水，而作为一个游泳经验只比水上乐园强点有限的铁旱鸭子，她自然也没有任何相关的处理经验，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又让口鼻中呛进了更多海水。
山上几人看着底下不断扑腾着被洋流带离的水花，还有水花中竭力挣扎的身影，面面相觑。
半晌，一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而又带着尴尬的空气：“那啥，咱就先别在这干等，算她自杀了行不？老大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呢……”
另外两人稍加思索，先后复议。他们再看了一眼那朵逐渐衰微的水花，转身离去。
水中，或许是求生意志使然，在挣扎了好一会，肚里喝了半饱之后，她终于能勉强自己倒腾着小短腿在水中间歇地上浮一小会，给自己一点换气的机会。
然而，她终究还是经验不足，她在呛水扑腾的那段时间里，她的体力在惊慌之中被大量消耗，刚开始，自认为已经懂得浮水的她甚至想着往岸边游动，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盲目的乱划浪费了她许多剩余的宝贵体力，渐渐的，她不得不把头仰起，这样上浮到呼吸高度所需的体力会少一些。
最后，有一次或者两次，她上浮的高度甚至让海水再次灌进了口鼻，她的换气变得愈发艰难。
紧咬着牙关，她感受着肺部正逐渐收紧，狂呼着对氧气的需求；脑中也逐渐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麻木感。
“我*你大爷。”
这是她此时唯一剩下的感想。
大脑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身体强烈的窒息反射，她咬紧的牙关在这一瞬间门户洞开，却没能得到急需的空气，海水几乎毫无阻拦地灌入了气管，食道，又引发剧烈的咳嗽……
她终究没撑到能被海潮推到岸边的时长。
——
傍晚，劳累了一天却收获不多的渔民约翰 · 哈特利，正不死心地趴在船沿扫视着海面，企图在回程途中再捞点东西回家。他的女儿艾米莉
· 哈特利则坐在船中间，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偶尔还伸出手去戳戳他们今天的晚饭。
“艾米莉！快来看看，那边那个是啥东西，今晚可能有大货了！”
艾米莉闻言起身，颇有些不情愿：“你之前次次说有货，结果不是破布片烂木板就是臭鱼……”
“嗯？”她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咽回了肚子，然后她尖叫起来，“什么大货，那是人啊！”
“啊？”
一番折腾之后，两人终于把飘在水里的少女捞上了船。
约翰伸手往蕾文鼻端探去：“坏了，没呼吸了。”
艾米莉则发现蕾文仍有微弱的心跳：“心跳还有，但是感觉很危险的样子！”
“只能看她的造化了，”约翰回答，他咬咬牙，又说，“你去把毯子翻出来，快点！”
他一边默念着女神圣名，嘴上还咕哝着“罪过、罪过……”，手上动作也没停下，为急需保温的少女脱下了湿透的衣服。
艾米莉拿出毯子，扭头一看，大惊失色：“爸！！！”
“别嚷嚷！她现在正需要保暖，你觉得你是动作能比我快还是经验能比我丰富？”
他一把抢过毛毯，给蕾文裹好，又把她的嘴捏开，大略检查了一番。
接着，他把蕾文放平在甲板上，垫好脖颈，确保气道通畅，接着他双手相叠抓紧，贴在蕾文胸前按下。
听着按压时候嘎吱嘎吱的骨骼声音，艾米莉有些手足无措：“你可别给人家按坏了……”
“别扯闲话了，你现在也得干活——”约翰头也不抬，“你，嘴对嘴和她贴好了，别漏风，我叫你吹，你就立刻深吸气往里边送！”
俩人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好一阵子，看着船中间正浅浅地呼吸着的少女，两人瘫坐在甲板上。
“可算是救回来了……”约翰终于腾出手来抹了把汗。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啊。”艾米莉依然盯着少女的侧颜看。
“不知道，”约翰直言，“我只知道有这种症状的溺水者基本就是泡太久了，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也只能帮她到这了，剩下能恢复成什么样，全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约翰看着船里那几条鱼，摸着下巴说：“看来今晚咱爷俩得少点菜了……”
——
“真有够恶趣味啊。”蕾文心想，“淹死在水里的人发配到水中地狱，玩法还挺新奇的。”
她现在处于一种相当奇妙的状态，她觉得她整个人就像行走于海底之中，就和以前看的纪录片一样，阳光稀稀落落地透过海水，拉出无数光带，却又没有几条能将附近照亮。
她感觉周身似乎没有水压的存在，同时也感受不到溺水时那般对空气的渴求。
就在她扭头四周欣赏海洋景观，一边盘算着接下来那位可能的“上位存在”又打算整什么新活的时候，她听到远处模模糊糊有人在呼唤。
“喂……”
她四周环顾一圈，没看到哪里有人。
“你好？”或许是默认那位“上位存在”的全知，她说出了熟悉而又有些生疏的家乡话。
“……应了……说什么……？”
声音又模糊一些。
蕾文颇有些不爽，但又不敢发作。
“喂！”伴随着呼喊，蕾文感觉“海水”一阵翻动。
“你干嘛啊！”
“醒醒！（维特兰语）”
“啊？”她很快切换语言模式，“入乡随俗是吧？”
“哎哎哎别捏、别扯！哎哟！”蕾文手脚乱挥，终于睁开了眼。
“嗯？”她显得有些疑惑，“我没死？”
“显然是这样。”床边声音传来，栗色短发的雀斑少女正把捣乱的手收回。“刚才听到你有说梦话，就过来看看，可喜可贺你醒了，老爹已经在做麦粥了，他还弄了点鱼进去，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她又伸手去环过蕾文腋下，把她扶起坐正，棕色琥珀一般的眸盯着仍有些瘦弱的少女：“我叫艾米莉，你呢？”
“蕾文。感谢您的搭救……”
“唉~”艾米莉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可别太见外了，守望相助可是我们渔民的传统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