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裹紧的毯子仍然没法逃脱克萝的魔爪,再次被一把掀开。
“大师傅饶了我吧……昨天闹了好久,我累——”蕾文在床上翻来覆去,扭动着摸索着尚有余温的毯子。
“那我想请你告诉我,是谁昨天乐得和个傻子一样骑着马到处乱跳的?晚上叫睡了都睡不着!”克萝完全没给她留面子,“再累也得给我爬起来,时间不等人!”
在她还迷糊着的档口,就已经像木偶一样被克萝摆弄了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上连牙刷都抓着了。
不解气似的,克萝还给她屁股上来了一巴掌:“愣着干啥,动起来!”
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的蕾文和克萝匆匆吃了点东西,来到旅馆旁边的马厩里。
两匹马都醒得很早,这时候已经在嚼着草了。黑马看起来心情不错,见她来了,还咴咴地鸣两声,一对耳朵精神地竖着,蹄子在地上不住地刨动。
“我感觉它脾气大的原因可能还有一个:被关太久了。”蕾文打开门,把黑马牵出来,随口说着。
“马的天性大抵奔放,你这样说也不算错——今天重量分担下来了,我们就尽量跑快一些,要是各方面条件都好的话,不说一定能跑到拉茨,至少能到附近市镇了。”
“等下我就在前面领路,你尽量跟上节奏,争取最快速行进——追不着了喊我就行,我会慢点等你的。”
看了看头上的晴空万里,她忍不住又感叹一句:“又是一个大晴天,真好啊。”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几乎一直维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一方面说来,蕾文确实仍有些疲劳,而在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找不到什么话题或者问题了——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提问。最尴尬的问题莫过于此,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不知道,也不知道克萝知道什么……
傍晚,克萝手搭凉棚,看向前方慢慢靠近的路牌。不一会儿,她就显示出一种很高兴的模样:“虽然没到拉茨,但是也不算太远了——你想再跑一会直接去拉茨,还是在维泽布里奇歇息一晚?我得告诉你,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从这里开始跑到拉茨的话,估计就入夜了。”
“那还不如明天赶早去拉茨呢,晚上了想做啥也都不方便,买东西全是尾货,取钱估计银行也不开……不如早点在这个,呃,维——维泽布里奇找地方歇着。”
两人牵着马问着路,寻了一处旅馆住下,度过了一个寻常而平静的夜晚。
第二天,少有地,蕾文和克萝一道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进食,又匆匆踏上了旅途。
不出一个小时,两人就远远看到了那方矗立的城墙,以及墙根下排队进城的队伍。
“这是在干啥?”蕾文不解。
“天杀的入城税……”克萝少有地爆了一句粗口,“你还打算去吗?这一进去,不管你做些啥,基本都要被敲掉差不多一个先令——没有很想买点啥的话,咱就绕过去算了。”
蕾文几乎没有犹豫:“那就走呗,又不是非去不可——我可不想给这帮臭贵族送钱。”
“这帮玩意,就没几个好东西——虽然我个人也得到过一些贵族的帮助就是了……”蕾文显然不太高兴的样子,“但是我能肯定,贵族里的好人也就只有少数,不然我哪会落得现在这样……”
“我之前好像还没和你讲过那次暗杀的事情——反正也是闲着,我跟你说……”
蕾文一说这事就来气,话匣子也是彻底打开了,她一路讲,克萝不时吐槽两句,问些问题,时间也很快在两人活跃了不少的氛围中流去。
两人一路闲聊,直到时间临近正午,天色却越来越暗,天边浓云堆积,远处田野里密集的蜻蜓盘旋着,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令人闷烦的燥热,让人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我觉得你昨天那句好天气就是纯纯的插旗……”蕾文随口吐槽着,“这附近有市镇吗?”
“插……什么旗?”克萝这时刚把地图拿出来,“有的,有的——我说我不可能记错的,应该不远了。”
她又把地图收好,拍了拍梵希:“快点快点,要下雨了。”
蕾文见状也拍马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在青黄相接的麦浪之间穿梭,和暴风雨争抢着时间。
一路紧赶慢赶,两人赶在暴雨之前来到了今天的落脚点:什芬顿。
这座城很明智的没有选用入城税这种竭泽而渔式的财政增收方法,算是给了蕾文一个不错的第一印象——接着这点微薄的好感就被检查站的某个卫兵扫了个干干净净。
那人一直用一种相当古怪的、带着探寻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好像是好奇,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总而言之,引得她浑身一阵恶寒,喊上克萝,头也不回地牵着马离开了城门。
克萝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往前走,眼瞅着就要错过边上的旅店,她忍不住开口:“你这么急干啥啊?”
“我总觉得那个卫兵有点……想法不纯,总之三十六计走为上,离远点总不会错。”
“啥三十几诡计……神神叨叨的。”克萝仍不解,但还是遂了她的意。
蕾文往城里七弯八拐地走了好一会,还不时叫克萝帮她牵着马,在拐角的地方跑上两步,又折回去探头探脑地小心观望一番,看得克萝更是一愣一愣的。折腾好一会,最后才在闹市区见到一处旅店。看着它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外观,她很是满意,牵着马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下反而轮到克萝急了:“这地一看就不便宜,有钱也不至于这么花吧?你买了马之后可不剩多少了!”
蕾文则是自信一笑,手里一翻,指间夹着一张卡片:“我记得我应该提过吧?我带了卡。”
顿了一下,她又说道:“大点的旅店总能提供更好的服务——无论是居住条件还是餐饮,以及最重要的安全。我现在能打包票,我之前遇到的那家伙铁定不会给我们带什么好事来——但是至少在闹市区,他们不敢随便闹事,这么多人都在呢。”蕾文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挥挥手招呼侍者到边上来,把手里的缰绳递了过去。
“你怎么就能保证会出事了?”克萝显然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知识——估计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也不太可能知道这些东西。
“我刚才故意多拐了几次弯,走了不少转角,每次都能看见那厮——你猜,他是想给我们送惊喜还是要给我们上惊吓?”她这般说着,领着克萝进了旅店。
她谈好价格,随手拍了一个克劳到柜台上,回头问到:“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之前你是在哪听说到我的?”
“嗯……就是在一个兼有旅店功能的酒馆里边——一般这些酒馆都会有些类似佣兵的自由人在活动,接一些委托,干一些灰色为主的脏活,或者交换一点情报。”克萝一边靠近蕾文,压低了声音耳语着,“你知道,我手头不是特别宽裕,所以不时会出入这些便宜地方——反正他们大部分都打不过我。总之,很走运的,那天我刚下楼吃点东西,那帮德拉戈斯的狗就来了,嚷嚷着什么‘公爵级吸血鬼’的事情,还说是个黑发赤瞳的女孩什么的……”
她一下明白过来:“那帮人明显是想把你抓住,又不想让别的贵族知道太快……正好那帮贵族都不愿意理会这帮阴沟里的老鼠,但是他们又总能给你造成点麻烦——毕竟你还小。我现在甚至可以相信,你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刻意顺着这些酒馆传了个遍。”
“那可真是……贼心不死啊。”苦笑一声,蕾文再问道,“他们有再透露什么别的关于我的消息吗?”
“好像有一张画像——但是我没往那挤,那帮家伙身上太臭了,他们也没留下副本之类的东西。”克萝有点尴尬的摸摸后脑,“毕竟现在能凑够黑发赤瞳这个特征的人,在本土可能都找不出几个……”
“你知道有什么可以给头发染色的东西吗?炼金产物或者别的什么,都行,现在这问题可真不小……”蕾文果断选择求助。
“给头发染色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一种药水能把头发染成白色,不过那一般都是贵族和修士之类的‘上层人’在用,先不说价格,可能找到它都会比较难……”克萝看起来相当费劲地思索着。
“至于其他的药剂……我基本上就是道听途说来的,也不清楚具体来历,但是能确定他们大都在炼金店铺里有售。”
“那我们放好行李就去,这次真得赶快行动了。”
克萝看看窗外的天色,不住地叹气:“天公不作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