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打扰了……”
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耳边经过,但这却发生在约定以外的其他时间段。椎名带着饭盒走进来,在走进客厅的时候,她一看到上半身衣衫不整的我,忽然怔住了——她的视线停留在我的皮肤上,很快地,那看起来很柔软的脸蛋,染上了一大片红霞。
“你、你你怎么把衣服穿成这样啊!”
(抱歉……)
原本我下意识准备道歉,但就在此时,一个念头马上碰出来阻止了我。
“但是,这是在我自己家里啊……”
【正文】:
“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了,可周却辗转反侧,无法像平时一样快速入眠。他打开旁边手机,盯着发亮的屏幕里显示出的一串数字,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面对着渐渐变得黯淡的屏幕,周似乎看到自己此时的脸。他继续看着,仿佛时间回拨到三小时之前。
大概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场,所以今晚的周才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真昼便选择了不再打扰,提前收拾回去了。在她离开之后,好奇心最后还是战胜了犹豫,周拆开那封信——正如天使大人所言,里面果真是情书。情书的内容也很直白,开头便是“藤宫同学,请和我交往”,并且还邀请他明天放学后,在图书馆后的走廊见面。
“我应该去赴约吗?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是第一次收到表白的情书,他不免像这个年纪的男学生一样,怦然心动,心跳加速,甚至还有些向往……
在期待的同时,他也有些慌乱,而且想到邻家的真昼,周觉得愧疚,心里过意不去。
(真是的,明明都有——)
周停顿了一下,马上抛掉了脑袋里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
(就算我对她有好感,就算她答应每天都会和我一起吃饭,可那也不是男女交往!最多也就是普通朋友,再说了,像我这样的人,也不配……)
周的心里萌生出自卑感来,但也仅仅一瞬间而已。就在他又想开始自我贬低的时候,之前真昼作出鼓励的温暖话语,在他耳边回响,及时扫除周内心的阴霾。
“假如换做是她收到情书,椎名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忐忑不安,像小孩子一样,”周自言自语道,“以她那认真的性格,一定会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并且好好回应的。”
(是啊,她会主动正视自己内心的声音,然后以不卑不亢的态度,以最清楚、最端正的言语,认真回应手写者的这份感情吧。)
越是深入琢磨,真昼的形象反而越清晰,但好在睡意也越来越浓了。于是周放弃了思考,他干脆放空脑袋,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
然而,今晚同样也有着失眠问题的,不仅仅只有周一人——在隔壁,天使慢慢打开那双焦糖色的眼睛,瞳孔间尽是迷茫的神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
真昼想不清楚,这种烦恼从何而来。“是……那封匿名情书吗?”她唯一能想到的,仅仅只有这件事情,“但是,平时我收到的时候,也不会这样,一直想着睡不着觉啊。”
她强迫自己进入平时的好孩子形象,乖乖闭上眼睛——但是,当视线重新归于一片漆黑的时候,男邻居的脸,便会像走马灯一般,慢慢浮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周总是反复强调,自己相貌平平无奇,身上也没有出众的地方。但是,彼此间相处时间一久,真昼也慢慢了解到这位男邻居身上的各种优点。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个人生活明显邋遢得不像样,可后来却意外地很会照顾别人;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给人的印象是冰冷淡漠的感觉,一副孤零零融不进集体的样子,可是后来见到他的朋友,感受到朋友间和气的氛围,真昼反而心里有点羡慕他;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应该很懒散,可真昼却可以感受到他无时不刻都在暗暗努力作出改变;明明……
本来是想找回自己原来的状态,可是,真昼那份惴惴不安的心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想越觉得来精神了,睡意全无。“我是怎么了?”真昼在心里反问,但没有找到答案。她找了件外套披上肩,然后起床走到了阳台。此时屋外的夜空很黑,只有零稀的几颗星星,仍挂在天上装饰;入夜后的风很冷,也很容易让人重新找回冷静——衣角微动,真昼不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心里面悄悄燃起的热情,势头也稍退了一些。
(不管了,和以前一样,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夜里温度越来越冷了,真昼走进室内,她关掉了落地窗户,重新回到床躺下。
“对不起,我熬夜了……晚安。”
对着自己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忽然想到这件小时候睡觉前经常做的事情,于是试着练习一次。盖好被子,丝丝暖意由内向外慢慢汇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这次,她没有失眠——困意如洪水般汹涌而至,已经冷静下来的她,眼皮子变得越来越重,她沉陷入温暖的梦境。
紧闭的眼眶里微微有些湿润,眼角边似乎凝着一颗珍珠。她选择无视,那弯而细长的睫毛稍稍抖动一下。任凭珍珠滴落,然后渐渐滑落脸颊,直至被风干失去水分,只留下浅浅的泪痕……
第二天早上。
虽然昨天晚上比较晚睡,但不影响真昼的生物钟。她像平时一样早早起床,洗嗽,整理好仪容仪表,制作早餐……她按部就班执行着自己的生活作息,从容不迫安排好所有事情。
尽管如此,她还是弄错了一点小事:和周订下的约定并不包含早餐,但今天她却娴熟地准备出两人份来,甚至在做早餐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发现,等到准备吃饭的时候才发觉。
“怎么办呢,总不能浪费粮食啊。”
犹豫了一下,真昼还是拿出家里的饭盒盛好打包,然后出门往隔壁走去。
“打扰了。”
按照平常习惯,真昼不假思索地用周给的备用钥匙打开门锁。可是刚一走进门,看着面前的一切,强烈的羞耻感瞬间从心底涌了上来,满脸通红的她忙遮掩住自己的目光。
“你、你你怎么把衣服穿成这样啊!”
实际上,周也只是没穿好上衣而已,他校服的纽扣没有系好,隐约间露出里面那线条分明的肌肉——之所以用“线条分明”来形容,并不是因为他的肌肉有多么结实,身材锻炼有多好。他本来就是偏瘦的男高中生,现在露出上半身,整个人看起来和线条一样。
“因为在自己家里啊,”周有些奇怪,大早上就跑过来的天使倒是少见,“你怎么来了?”
“快、快点穿上衣服!”真昼结结巴巴要求道,她把头扭到一边,羞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的眼睛始终紧闭起来,一直等到对方把衣服纽扣系好后才睁开。
“我是来给你送个早餐。”真昼举起手上的饭盒。
“谢谢,刚好我还没吃饭,”周看着对方手里热腾腾的饭盒,心里觉得更奇怪了,“不过,我们早餐一般不是各吃各的吗?为什么……”
“举手之劳……只是早上我不小心做多了而已。”真昼嘟囔道。
“很少见呢。”
“哼,你不想吃,我可就倒掉了。”
“别别别,”周上前阻止了她,他看着对方手里提着两个叠起来的饭盒,忽然似乎意识到什么,预示便脱口而出,不作一点点思考,“饭盒带了两个……你把自己的也带过来了?”
被点醒了的真昼愣了愣,顺着周好奇的目光,她看着自己带过来的饭盒,顿时一时无言。
(糟糕!大意了!)
被点醒的真昼,脸上变得更热了,她露出难堪的表情,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好香……好饿啊,快点进来吧。”
看着楚楚可怜的天使大人,周立马打起了马虎眼糊弄过去。
在周的盛情招待下,真昼还是被接进了客厅,为了不让周继续坏心眼地捉弄自己,她稍稍耍起了小心计,假装出不情不愿被请进来的冷面孔。看着表情不理不睬的天使大人,周原本以为她还赌着气,于是开始小心起来。然而,看着真昼熟练地走到自家餐桌旁边,把饭盒放在桌上,然后,她又走到碗柜里,从里面取出干净的餐具,为这顿二人早餐坐着准备,周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昨晚,和你说的那封信,最后我还是打开了。”
周觉得此时饭桌上的气氛不错,本想着说出来先和真昼先商量商量,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另一边,真昼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在意起那封信,但却都无法鼓起勇气来开口。
“昨天晚上……”
周和真昼同时间说出同一句话,面面相觑的二人先是怔了一小会,然后迅速错开视线。
“你有话就先说吧,”周尴尬笑了笑,“我不着急。”
“其实我随口一说,没想好说什么,你先说吧。”真昼摇了摇头。
“昨晚……”周犹豫着说道,“昨晚提到的那个……我想问问,今晚能不能再做筑前煮?”
“可以呀,”真昼听到这里笑了笑,“只要你还继续喜欢我做的饭。”
“你做的……根本没有不喜欢的理由啊。”周的表情有些害羞。
“油嘴滑舌,”真昼噘着嘴说道,“快吃吧,还要上学的。”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但是,食材的问题你要解决哦。”真昼稍稍眯起眼睛,像是恶作剧般补充一句。看着周一如既往,津津有味地吃完早餐,她同样也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只是,这种“自我满足”的日子,应该快结束了吧。
真昼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
那瞬息而过的无奈笑容,还是没有逃过周的眼睛。
“你怎么了?”看着不安的真昼,周心里有些在意。
“没什么……我吃饱了。”真昼站了起来,她收拾好自己用过的餐具后,准备动身离开。
“我出门了。”
下意识地,她不假思索地说出口来。就像玩着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样,即使周围再冷清,即使过着独居的生活,她也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
尽管她早已不奢求有人回应。
但是,就在此时……
“路上小心。”
周一句无心的话,让她忽然停下脚步。
真昼蓦然回首。她感觉到脸上好像湿湿的,似乎有什么顺着脸颊滑落。
(我哭了?)
对上周错愕的视线,真昼马上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溜烟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