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她问:“阿树,你有事瞒着我?”
“你想多了吧?”我答。
她不罢休:“我知道,你趁我不注意,偷偷看了别的女生好几秒。”
“没这回事。”我答,虽然我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我不想骗她——里面确实有所隐瞒。
她的口气又变冷了:“可你的声音在颤抖呢。”
“我、我……”
——我明显闻到一股醋味,很酸很重的醋味。
【正文】
“我想好好地负起责任……”
真昼愣愣对着面前的周,脸上还是那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
如果这话换成是别人说的,真昼肯定会立马冷着脸,不愿再去搭理对方。“我想好好地负起责任”——那么,对谁负责?如何负责?这样自作主张的话,明显和同情无异。
真昼即使脾气再好,她也有自己的尊严,是不会去接受这样明显的施舍的。
但是,看着一反常态而变得强势的周,她却扑哧笑了。
真昼暗暗觉得自己不该出声笑得太早,明明应该先板着脸,好好吓一吓他的。
(可惜,浪费一个好机会。)
“藤宫你想要对谁负责,”她追问,“请加上宾语。”
看着真昼不仅没在生气,反而语调轻松,周顿时脸一红,道:“对、对迷路的天使。”
“这样子也太笼统了。”真昼笑眯眯地。
“都说是假如了,”周反驳道,“刚才你讲的那个‘某个女孩子的故事’,不也是模糊不清吗?”
“明知故问。”真昼哼了一声。
周也模仿真昼的口气:“你也明知故问。”
“哇!好的不学,你偏偏就学我说话!”真昼啐道。
“你哪里好了?”周粗声粗气回敬了一句,虽然这只是无心的玩笑,但他话一脱口就后悔了。于是,为了弥补一时的言语过失,紧接着他立即补充下文:
“正因为你哪里都好,所以才要好好向你学习啊……”
形势一下子被逆转,真昼反而害羞起来了。“少恭维我了,”她口是心非回答,“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的!”她伸手轻轻地推开周,起身离开座下的秋千。
习习晚风漫无目的拂荡在公园的四周。周踏前一步,正准备跟着真昼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她以不大的声音说了一句……
周整个人僵住了,而说完话的真昼则是忽然回眸,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她眯起眼睛,看着不知所措的周,她又以平常的腔调笑说道,“这样你我就算是扯平了。”
周一瞬间才恍然大悟,他顺着真昼的意思,故作面有愠色地向她作出抗议。
此刻真昼的心情大为舒畅,她也不与周再作计较,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看着月光之下那副温柔而美丽的样子,周这才稍稍平复下内心的波澜。
(太犯规了,这也太狡猾了……)
看着为所欲为的天使大人,周只能将那份不满偷偷塞在心里,以及,那句由天使大人亲口说的“月色真美”。
“藤宫,你怎么还不过来,不等你了哦。”不远处的真昼如此催促道。
“好好,”周加快脚步,“话说,这条路果然有点黑呢。”
“说我怕黑就直说,你不用如此拐弯抹角的。”
“但你不生气吗?”
“那你就别说话。”
“……”
跟在后面的周老老实实听从真昼下达的“封口令”,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巴。
“算了,你还是说吧,请多说点我想听的……”
过一会儿,走在前面的真昼渐渐耐不住这份黑暗和寂静的气氛,又解开了对周的“封口令”,但这次周却也不说话了,只是仰望着夜空。
真昼以为周不说话是在生气,于是作出妥协并道歉:“对不起,我和你关系一熟了,却把握不好距离,是我刚刚说话太放肆了。”
周否定道:“没有的事,我没有生气啊,椎名你也了解我,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我看你闷闷的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生我气了。”
“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在数着星星而已。”
“数星星?”真昼呆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数起星星来了?”
“因为,今晚的星星好像不对劲。”
“哪里不对?是星星的数量吗?”真昼被激起了兴趣,露出一副呆萌的样子,她迟疑了一会,又说,“不对不对,星星怎么可能数得过来啊?”
“对呀,星星怎么能数得过来。”周鹦鹉学舌地重复道。
“那是哪里不对啊?”
“正因为哪里都不缺,所以才觉得很奇怪,总觉得应该缺什么才对。”
周神秘兮兮地说着,口气十分肯定。但真昼愈发搞不懂了,不清楚他究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别兜圈子里,藤宫,”真昼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周见时机成熟了,便一脸认真向她解释道:“我在找天上少了哪颗星,只要找着了,我就知道你是哪位天仙下凡了!”
真昼被这番话逗笑了。“没正经,没正经。”她反复道。
“这不是你想听的嘛?”
“没个正经……”
这条路依然冷清,夜色很浓重。天上的乌云一片遮住一片,一片覆盖过另一片,但真昼并不怕。不是因为不眠不休的街灯,也不是因为居民区重新亮起的灯火。
真昼知道,之所以自己会有对抗黑暗的勇气,是因为身边这位男邻居。
“但还是应该谢谢你,藤宫。”
真昼知道,有他作伴的日子还在继续。她只能暗暗祈祷着这段时间过得慢点,再慢一点。
(虽然这么想很狡猾,但我不想做出让步)
这种隐隐的期待和不安究竟是什么呢?即使是真昼,此一时也答不上来。
在同一片星空下,在这座城镇的另一边,赤泽树则是度过了一个不容易的周末。
依照事前安排好的约会行动指南:在星期六,整整一天的时间,树会和千岁先一起好好地看场电影,然后是逛街,逛累了就找个地好好享受午餐,填饱肚子后再接着逛。树了解千岁的喜好,所以特地在网上找到这整片商区的地图,提前做好功课,规划好约会的路线。就连千岁都忍不住吐槽:“阿树好像觉醒了,比考试前的一个月还要认真。”
“我一直都很认真,好吧,”树接下千岁的话茬,“尤其是对你。”
“你敢对我不认真吗?”千岁用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语调问道。
“当然不敢了。”看着强势的千岁,树隐隐有一种被找上门算账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千岁真的是来算账了。
“你心虚了吗,阿树?”
“怎么可能……”
“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老实交代会比较好哦。”
“要我交代什么呢?”
千岁见树不肯坦白,便直接说道:“趁我不注意,你偷看了路过的女生吧?”
树继续保持自己那副冷静的腔调,然而脸色早已经开始发白。
“没这回事。”树回道,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
“骗人,明明是看了。”千岁也很冷静,没有一点点生气的前兆。
“好吧,就一眼。”树见躲不开了,只能向千岁坦白。
“我知道,”千岁平静说道,“她长得怎么样呢?”
“没你漂亮。”树连忙摆明自己的立场。
“别糊弄我哦,阿树,”千岁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好好来问你,我问你答就好了。”
没等树答应,千岁马上抛出第一个问题。
“要诚实哦,她皮肤怎么样?”
“很白,但是没你好看。”树硬着头皮回答,但仍不忘补上求生欲满满的后半句话。
“不要说些啰嗦无关的话,”千岁冷冷道,“第二个问题,她身材怎么样?”
“微胖,还是你身材更好。”
“都说了……”
“后半句这可不是什么无关要紧的话。”树及时打断了千岁。
看着树一副坚持的样子,千岁也只好顺着他的意。“第三个,那女孩好像胸部很大呢。”
第三个问题没有一点疑问的口气,明显千岁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是,这一份自知之明用得真不是时候。树听完千岁的话,顿时后背冒出冷汗来。“看起来胖胖的。”树绞尽脑汁,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这次却没有补上那后半句话呢。”千岁冷冰冰说道。
“这……”树迟迟答不上来,于是摆出自己谦卑的姿态,“小生错了,甘愿受罚。”
千岁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哪里错了?”
“不该瞒着你偷看别的女生。”
“还有呢?”
“不该狡辩,挨骂就要端正自己的态度。”
“谁说要骂你了?”
“你不骂出来,我心里不舒坦。”
“早知如此,那你怎么还去偷看路过的女生?”
“其实,”树咽了口唾沫,“这里面存在的不可控因素,我不是故意的。”
“还要狡辩吗,”千岁蹙眉道,即使心里有气,她也没有发作出来,“那好吧,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我在看她挂在包包上面的小挂件,”树露出诚恳的表情,“就是那只喵贝隆,你和我聊起过,超可爱的那只喵贝隆。”
千岁听完后愣住了。“就为了看它?”她呆呆问道。
“是的,”见千岁口气明显松懈下来,树又补充道,“如果没有喵贝隆,我看都不看一眼。”
“可你刚才还说,皮肤很白。”
“我想象的。”
“那身材微胖呢?”
“喵贝隆不是胖乎乎的吗?”
“第三个……”
没等千岁把话讲完,树按捺不住,忽然将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树苦笑,“我可真是笨蛋……明明身边都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何必还要执着一只喵贝隆呢?”
此时千岁感觉心都化了,她本来应该是抗拒的,可是双手却不由自主,舍不得去推开对方。“你根本不需要道歉,本来我也没生你气……我相信阿树。”
“是我有错在先,我应该道歉,而且就算小千生气,也是应该的。”树赔罪道。
“是啊,都是你的错,”千岁闭上眼睛,好好享受着树胸口的温暖,“但心胸宽广的千大人可没有生气,真没生气哦,我很宽宏大度,对吧?”
“是的,是……”树笑了笑,忽然间,怀里的千岁挣开他的怀抱,她张开嘴唇,对着树的耳垂,轻轻上去咬了一小口。
树只感觉耳朵好像被什么叮了一下,热热的,酥酥麻麻的。
“小千……”
千岁稍稍眯着眼睛,那模样,就像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阿树,我肚子饿了,”她说,“来碗面条吧,我有点想吃荞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