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这船上有两张王牌,没想到另一张居然是菲尔德医生!”
“菲尔德医生?!她也是魔女么?!”
半夏眼角闪烁着惊讶的电光。
“说什么胡话,菲尔德医生...应该不是魔女吧。”
埃尔宾没有注意到半夏的“也”字。
“她应该是个奇术师,藏得真深啊。”
半夏没时间去问奇术师是什么,他们还要忙着逃跑。
埃尔宾背心直冒汗,他现在紧张后怕得要死。
后怕的是自己说出的那句。
“要来也是我来。”
可能是情急之下的脑热吧。
菲尔德展现出自己奇术师的真实身份时,他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么多的异兽,如果自己来断后...
恐怕是十死无生。
他心中有些庆幸菲尔德是个奇术师。
有些庆幸菲尔德没有接受他的一时冲动,而是让自己跟着半夏就这么离开。
但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埃尔宾又突然对自己感到了恶心。
自己一个男人,还是个军人。
居然对这种事情感到庆幸,对一个女人挡在自己身前去替死感到欣慰。
诚然菲尔德医生是个奇术师,应该不会有事。
但如果她出事了呢?她如果死了自己还会有这种恶劣的庆幸么?
那种劫后余生的快乐。
平时说着什么大道理,好像自己已经看淡生死了。
关键时刻,真的大难临头的时刻,自己的真实想法居然是这么卑鄙。
说是小人,是一个懦夫也不为过。
埃尔宾不敢想下去了,他害怕揭开层层面纱后,真实的本我会把自己恶心到呕吐。
砰!
又打死一只异兽,上层的异兽要少很多,只有零星的几只。
不知道为何,大部分异兽都聚集在他们刚刚所处的下层。
埃尔宾卸下M1卡宾枪的弹匣从包里摸出一个新的。
但怎么怎么也装不上,他的手在剧烈的抖。
全身都在害怕的颤抖。
妄图止住颤抖的意图只会让颤抖更加剧烈。
“该死的...”
“别害怕...你可以的。”
一只芊芊细手握住了他抖似糠筛的手臂。
回头看向半夏。
她粉红色的眸子平静如水,但那双手却温暖似火。
半夏的帮助让埃尔宾渐渐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半夏姑娘。我居然比女孩子胆子还小,真是丢人显眼了。”
“没事,每个人都会害怕的。”
半夏放开了他,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
她不仅仅会点燃火焰,她能够感受到身边每一个人的强烈情绪。
无论那人有多压抑,表现得有多平静。
只要靠近,都逃不过半夏的感知。
在肢体接触时更是如此。
半夏可以帮助他们去除过激的情感,但代价就是消失的情感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这些外来的情感不如自我产生的那么剧烈。
类比一下就好像看一部悲剧电影,和自己亲身经历一场悲剧的区别。
好在多年的练习后,她已经学会如何去妥善处理这些情感了,一般不会造成太大问题。
除非...那部“电影”足以让作为旁观者的半夏也陷进去。
出于尊重和保险起见,半夏一般不会去主动干涉别人的内心。
但此刻,她需要埃尔宾保持冷静。
稍稍平静下来的宪兵小哥重新装好了弹匣。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牢房。
“苏落!弈!你们没事吧!”
门已经坏掉了,他冲进了牢房。
“我靠!!!你TM终于来了!我TM以为你死了!快快快快快!!救我!!啊啊啊啊啊!!!”
弈蜷缩在牢房角落,双手交叉抱着肩膀,像个女人一样尖叫。
外面一个异兽正在全力撞击着栏杆。
如此坚固的牢房铁柱都被撞得完全变形,它马上就要钻进去了。
砰!
埃尔宾抬手就是一枪。
精准的命中了圆滚滚的异兽。
虽然比不上弈这个怪物,但当年他可是全连第一的射手。
远距离狙击,和近距离速射从来没有人胜过他。
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直到在这儿碰见了弈。
“怎么回事,船上怎么了?这是什么?”
苏落急切的问着。
异兽无视了他,一股脑的冲向弈。
大概是这家伙逗了那个圆滚滚的家伙一下。
搞得苏落只能呆在牢里看着弈干着急。
“不知道,全船现在都是这玩意!太危险了,我马上放你们出来,你去开骑甲!”
埃尔宾从衣兜里摸出钥匙,给他们打开牢门。
现在已经不是关不关禁闭的问题了,船要出大事了。
“我的枪呢!”
“出门左转警务室锁着!”
埃尔宾把钥匙丢给了正在活动筋骨的弈。
别看这家伙平时不搭调,他拿上那把特制的重型反骑甲狙击步枪时可就不一样了。
而那把枪的名字叫“天元”。
半夏沉默的站在异兽的尸体前。
这东西淌着白血,纯白的颜色正在褪去,慢慢变成黑色。
死亡已经找上了它。
“ma...ma...”
它想跳一跳。
却没有力气只能抽搐蠕动。
又是两股白血涌出。
半夏觉得这东西在流泪,溢出一股子凝成实质的孤独与悲伤。
魔女只是冷冷的看着它渐渐的死去。
她不喜欢看见死亡,她已经在这个世界见识过了太多生命的逝去。
她不想有什么在自己身边离开了。
但是它们吃掉了尼古拉斯...
半夏甚至没看见尼古拉斯是怎么被撕碎的。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只猫猫。
半夏还没来得及给它换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半夏!!!!!”
苏落的吼声将她震回了现实。
现在...她看见了尼古拉斯是怎么死去的了。
濒死异兽的黑色身体突然膨胀了无数倍,比半夏还要高。
张开了藏在身体内部的巨大口器,里面布满了锯齿。
它带着浓烈的爱与满足感向半夏咬去。
“妈....妈。”
苏落全力的推开了刚刚打开的铁门。
但来不及了!
苏落的眼睛只看见了一件湛蓝的夹克一闪而过。
仿佛一根根丝线轻轻的缠上了柔软的时间。
只有他,只有那抹湛蓝。
他好像跑得过流逝的光阴。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半夏从死亡中拽了回来,然后一头撞在了苏落的怀里。
埃尔宾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愣住的两人,想要赶紧跳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被无形丝线缠绕的时钟秒针艰难的往前滑动着,似乎就要停下...
不算很要好的朋友苏落,与才认识不久的姑娘半夏。
自己为什么会冲上来...
真是...果断得不像一个卑鄙的胆小鬼。
那张大嘴要合上了。
“你们加入联邦军队是为了什么!?”
“我为了混口饱饭吃!长官!”
大脑袋约翰的回答引得一片哄笑。
“你TM连说谎都不会么弱智!!!”
教官恶狠狠的朝着他喷着口水,虽然这是大部分人的真实想法。
但不应该是战士的回答!
教官巡视了一圈,又走到了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前。
他的双手满是斑驳的痕迹,刚发下来的军服在他身上是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精神气。
“你呢!埃尔宾!”
“报告长官!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人类复兴!”
“你TM倒是会说谎啊小鬼!!!我看你连枪都扛不动!”
“没有!!!长官!!!”
瘦弱的少年竭尽全力挺起了胸膛,毫不犹豫的吼着。
“如果是真话那很好!!如果是假话那我希望你们把它变成真话!”
“你们要像这个瘦猴子一样,立志成为真正的军人!成为一个真正勇敢的人!记住!联邦的军人是为全人类而战的!”
时至今日,看见扑面而来的死亡。
眼角有一丝泪光划过。
埃尔宾真的很后悔,特别后悔。
什么为了全人类而战...
自己哪儿有这么高尚,其实一点也不勇敢...
大概是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装得真像个英雄。
他笑了笑。
“其实...我参军也是只为了混口饱饭吃,长官....”
记忆中那片模糊的黄绿色油彩渐渐清晰起来,儿时的葵花田回来了。
他撒着脚丫在葵花田坎上跑啊跑啊永远跑不到夏日的尽头。
而碧空中的烈阳很热很热...
咔嚓!!
秒针挣开了束缚,继续向前。
血液喷溅上每一寸铁壁,粘稠的红滑啊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