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大火还在燃烧,忽明忽暗的光与浓烟飘向天际。
硝烟的味道弥漫在街道上。
佛罗伦萨虽然在科学的帮助下焕然一新。
但本质上是一座古老的城市。
早在加莱王国诞生之前,这里就是古赫楞文明的重要聚居地。
光是这座百花圣母大教堂的历史就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多年前。
又是一阵轰鸣与震动传来,彩绘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这些依附于穹顶的灰恐怕都有百年历史。
它们沉静的注视着一代又一代的红衣主教,王公贵族在此处祷告。
直到今日被轰响震落到骨螺紫的长袍上。
诺顿亲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那是古老而华美的青铜短剑。
是加莱王族的象征。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铺开的佛罗伦萨地图。
急促密集,而又沉重的爆炸声以某种固定的规律响起。
他知道这是叛徒们进行的徐进弹幕轰炸。
炎国炮兵打出的密集炮击会先落在战线的最前方。
然后慢慢向前方延伸轰炸范围。
以逐步在防线上清理出一条进攻走廊。
而紧跟在弹幕后面的,则是加莱自己的蒸汽骑士师团和无数步兵。
左翼的薄弱防线正在炮击下濒临崩溃。
而看起来右翼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亲王的祈祷早已结束,现在就是神也救不了他。
失败者,不义者,叛国贼....
从赫利俄斯临时军事政府成立的那一刻。
加莱的所有王公贵族们都完全否定了他们的合法性。
他们急呼着,这些叛军毫无道德,竟在国家危难之际同炎国人一起落井下石。
被控制的报纸与广播电台大肆宣扬着这群背叛者的种种恶行。
可...这些恶劣的行径,反而是他们自己干得更多。
被洗劫一空的村庄,被绑架充军的男人,塞入血汗工厂的少年,被拐卖到妓#院的少女。
为了扳倒自己的手足兄弟,这些高高在上的饮血者无所不用其极。
可无论他们泼洒多少脏水到敌人头上。
这些“叛国者”始终只有一个名字。
【赫利俄斯军】
而加莱王族们也被军人安上了一个名号。
【虫豸】
加莱的其他王族已经悉数投降,遭受应有的审判。
他们拉起的零散民兵和少数亲卫部队根本不是旧王国职业军人们的对手。
二十小时前。
亲王麾下的狮鹫骑士团以崇高的勇气与忠诚。
向赫利俄斯军发起了反冲锋,以拖延时间。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立有赫赫战功的英雄。
狮鹫们的侧方突袭打了赫利俄斯军一个猝不及防。
消灭了近乎自身三倍的叛徒,暂时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但也仅限于此了,叛徒们很快又反应了过来集中消灭了孤立无援的狮鹫。
他们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被悄无声息的蒸发掉。
而现在,太阳神的剑锋已经到达了佛罗伦萨城外。
先头部队距离教堂不过十几公里。
城外防线被完全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诺顿殿下的参谋们建议。
让部队从千疮百孔的战壕中撤退。
散入城市之中,同叛军展开血腥的巷战。
争夺每一个街角,每一栋楼房。
每一个客厅,每一个厨房。
距离这么近,叛军早就可以炮击城市了。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也不愿意佛罗伦萨化为一地碎片。
蒸汽骑士与破阵战车组成的铁锤在复杂的城市里无法施展开来。
这能最大程度制约叛军的优势。
但诺顿王也拒绝了参谋们的建议。
这虽然确实能够拖延更长的时间,但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这样继续巷战。
只会让佛罗伦萨落得和凡尔斯格勒一样的下场。
沦为满地焦土!
这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他只得长叹一声。
抬头望向穹顶的彩绘。
企图从那些褪色的古老壁画中获得神与英雄的启示指引。
但...神只是沉默不语。
他起身披上骨螺紫的战袍。
甲胄倒映着短剑的铜色。
黑暗的广场上伫立着的,是最后还忠于诺顿的亲卫。
【炽天骑士团】
最新型号的挑战者涂着鲜艳的红漆。
骑士们身负的战旗猎猎作响。
王欲死战,忠诚骑士便誓死追随。
“如果那群叛徒想要我的脑袋!那就让他们来吧!”
“加莱的王决不投降!”
他不准备躲在地下的堡垒里被耻辱的生擒。
他要出城与那些卑鄙的叛徒们决斗!
如果曾经如黄金一样瑰丽的时代注定要结束。
那么就这样结束吧!
如果荣光满身的加莱王国注定要走向毁灭。
那么就这样毁灭吧!
他将作为加莱最后的王血流淌。
战至末日的最后一刻!
就这样。
王与骑士踏着加莱王国的落日余晖走向了北方的旷野。
在哪儿,崭新而冰冷的时代正滚滚而来。
城外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依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苏落走在佛罗伦萨市区的空荡街道上,远处飘来的燃烧与硝烟味充斥在城里。
这里是佛罗伦萨核心的富人区,灯火通明。
哪怕是在国家千疮百孔面临崩塌之际,赌场依然照常开放。
加莱最后的王与太阳神血战之时。
他们的炮火依然被筹码与欲望碰撞的清脆声响所掩盖。
这些猪猡随手掷出的金币就可以养活一家穷苦的贫民几年。
罪恶在这里流淌。
转过街角一阵冷风吹来,苏落裹了裹黑色的长风衣。
这衣服穿在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身上显得异常的滑稽。
但...反正这衣服又不是自己的。
他看了看四周,路灯下的岗哨空空荡荡的。
佛罗伦萨的警察早就被遣散了。
而代替职能的亲王麾下的部队今晚也全数出城作战。
这座城市暂时成为了完全的法外之地。
他冲着街道另一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赌场的大门。
枪声很快响了起来,接着是一片男人的怒喝与女人的尖叫。
昂贵的水晶吊灯砸了个粉碎。
从楼顶摸进去的“朋友”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推门而入。
大堂里,赌场的保镖们正在和他们交火,
那些梳着油头的“绅士”和喷着熏人香水的“名媛”们瑟瑟发抖的躲在桌下。
叫骂着推搡,把别人推出去,自己就多一分安全空间。
“愣着干什么!赶紧装!小鬼!”
苏落接过袋子,迅速的抓起眼前一切值钱的东西往里塞。
地下金库是别想了,他们没那个能力撬开。
他从容的穿过火线,将柜台与桌面席卷而空。
最好的东西是一根根金条和古老的金币,其次是各种抵押的首饰,至于纸钞...
有空就随手抓一把,没空就算了。
毕竟钱那东西这年头根本不值钱。
况且谁都看得出来赫利俄斯军马上就要接管这座城市了。
这些老旧的货币会不会被废除都说不定。
枪声不断响起,但却根本没有死人。
保镖们站在二楼朝下盲射,只要劫匪不上去他们绝对不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秩序可言了。
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首要的。
站在二楼随便放几枪对得起老板给发的工资了。
口袋愈发沉重起来,“朋友”们在逐渐后退。
他们带的弹药只有这点,等他们没子弹。
保镖可就不会继续站在上面装样子了。
苏落也觉得差不多。
“站住!!!”
苏落嘿咻嘿咻的扛着麻袋准备走人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大门前。
看起来也是赌场的保镖,但年龄好像和自己一般大。
就和苏落穿着滑稽的黑风衣一样。
西装在他的身上也显得那么不合适。
“把东西放下!那些都是客人的!”
砰!!!
枪口冒着烟,苏落面无表情的把枪收了回去。
那男孩似乎愣了一下,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腿上多了一个大血窟窿。
等身体终于反应过来疼得他摊在地上哇哇大叫的时候。
苏落已经蹿了出去。
“唉,就那么点钱你玩什么命啊。”
男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似乎是留给他的一个忠告。
在枪声大作之时,三辆黑色的旧车从街角冲了过来横在门口。
车门是开的。
驾驶座上的,正是那个讨厌的炎国人。
“哇塞!这不是拉娜夫人的项链么?”
“听说那老妖婆把这玩意看得比命都重要,你怎么搞到手的?”
弈随便抓起口袋里的宝物鉴赏了起来。
“那看起来肯定还是命比较重要了。”
眼见苏落一掏枪。
那什么拉娜夫人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从桌子底下扔了出来。
只求这些瘟神离自己远点。
“嘿嘿,说得也是。干完这票咱们暂时就不愁用钱。”
“开车吧,赶紧的。”
“朋友们”也出来了,几人迅速的坐上了后面的其他车。
虽然今晚的佛罗伦萨是干大事的好地方。
但最好还是别拖拖拉拉的。
陈旧的发动机冒出一股黑烟,吃力的转了起来。
苏落没有弈的那股子兴奋劲,只感觉到一股疲劳。
我应该没打中大动脉吧?
他望着窗外的商店,另一伙强盗也在里面“作业”。
应该没有吧?
苏落反复的想着自己开枪打中的那个男孩。
他们也都只是一般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