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林踏出木门，细雨裹着寒意坠下滴滴答答打在她身上，眼前道路烟雨凄迷，迷离了她的视线，她在雨中伸出手，那点点雨丝化成蝴蝶停在指尖，她凝望着彩蝶莞尔一笑，却又在霎时间捏碎彩蝶，那彩蝶化为墨吸进了《天冬十一叙》，笑靥如花一换恶鬼如面，她握紧拳头，在雨中喃喃自语道
“师父，小白林好嫉妒啊，真的好嫉妒啊...那些女人为什么能陪你这么久!如果，如果，小白林能在师父初到这个世界时就遇到师父...或者能陪伴师父度过那段青葱岁月...”
她沿着青石小路回到屋中，点燃石壁上烛，暖光散在屋中，她褪出湿润的衣服，换上一身睡衣躺在床上渐渐入睡。
一入沉眠，记忆似乎泛起涟漪，深锁心中的东西也冲了出来。
暮冬，姑域寺的钟敲了三响，寒雪携着冷意缓缓落下。
冬阳渐沉，姑域城城门无声打开，两列兵将携剑刃穿门而过，竖立在城门两侧。
为首的中年女子身着官服，骑着马，她过了门后，稍停，神色肃然地看着眼前风雪掩映的道路。
“城门外还有多少难民？”
雪太重，那些难民被掩盖在雪中，一时难辨生死。
“大人，难民之数难以统计，不过下官估算有个几万人”身旁副官向那中年女子施了一礼，语气淡然说道“天上神仙斗法，陆地凡人遭殃，千百年来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的。”
中年女子一叹。
“从城中粮仓拿出些粮食吧，也算尽我守城官之责。”
“大人，可是我们过冬的粮食都不太够啊...”
“那就省着点吃!”
副官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守城官凛冽如寒风的眼神，只能闭上嘴。对于外面那些难民，身居高位的她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守城官的命令于她而言颇有些意料之外，但她也只能遵循。
“去粮仓拿些粮食出来!”声音洪亮，三军震慑，城中兵将皆入粮仓取粮。在人流中，她叫住军中副官，耳语几句
“我估算难民有三万，只取一万人一日口粮，让她们抢食即可。”
副官点头，隐入人流中。
成吨成吨粮食被兵将运往城外。
“守城官大恩大德，开仓放粮!”在冬雪中声音有些寒意。
白雪掩盖的泥地上有一些揣动，起初只是一点，稍顷，便是一片片。
一个瘦弱的女孩，在雪末覆盖的帐篷起身，她试着叫醒身旁的小女孩，却怎么也摇不醒，她往着鼻前试探，却没了热气。
她缓缓向前方走去，但前面难民太多，夹在缝隙之间如身陷淤泥动弹不得。
“好饿啊，妈妈...“
“很快就有吃的了。”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寒风中一点点蚕食着理智。
女孩拼命挤进前面，只想着拿一块窝窝头，可有些时候事情总是与愿望相违背。
分发粮食的兵将发累，一袋袋粮食总算分完。
军中副官看了一眼守城官，又看了一眼空荡泥地。
“报告大人，粮食已经分发完毕！”
守城官没有回望副官，只是盯着难民。
“真的全发完了？粮仓里没有余粮了？这声是询问副官的。
副官向前一拱手，答道：“确实没有了。”
守城官一叹，向着城内骑行而去，两列兵将随着马蹄缓缓进城，姑域城门关闭，仅剩的暖光也消逝殆尽。
城门外寒风凌冽，又只剩一万多人的口粮，此前还有兵将维持秩序，但此刻秩序崩塌。
“前面领到粮食的！把粮食交出来！交出来！”
一个壮女在人群中和声，紧接着一群人和声，前面领到粮食的人不愿交出来，只能和誓死抵抗，顿时乱成一锅粥。
瘦弱女孩在人流中被推推搡搡，耳边嘶哑叫喊声超过了凌冽的风声。
“好吵！”瘦弱女孩心里如此想着，相比较于疼痛她更想让那耳边的噪声通通消失。
瘦弱女孩只想着远离这里，去个安静的地方，即使没有食物也没有关系。
还是去之前那个地方待着吧，或许等一会那个孩子就会醒来呢？
瘦弱女孩思绪转着，低落心情也微微上升。
在躁乱之中，女孩找到了一个小口，远离了人群，走到原来待的地方，坐下，从这里望去刚好能看到难民为了食物厮杀。
她摇晃着小腿，不知为何，心情愉悦了起来，最后哈哈大笑。
心中浮现出以前的点点滴滴，有些愤恨有些不满，但最后都烟消云散。
“这就是妈妈说的，人死前的走马灯吗？还真是有些痛心...不过，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无所谓吧。”
意识弥散之际，她感觉到有人走近，有着淡淡的香气扑入鼻中，那人将她扶起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一股暖流涌满全身。
身体好暖，是有谁救了我吗？
她拼尽全力睁开双瞳，想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却依旧没能如愿。
好想看看他，至少让我说声谢谢...
柳若白用双手盖住了女孩的双眼，轻声说道：“现在就别睁眼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
晨阳初照，暖光透过雾聚成光束洒落在屋中。
柳白林从睡梦中清醒，嘴角勾弧泛着笑意。
最近都梦到和师父的初遇呢，如果次次都能在梦中与师父相遇就好了。好像以前的师父呆呆的，稍微摸摸就会脸红心动，真是可爱呢。现在的师父...嗯...感觉更加呆了，怎样摸都不会脸红...话说男孩子不应该都特别敏感吗？摸久了应该更容易脸红吧。
柳白林换上青衣，将一朵白花插在发中，拿出《天冬十一叙》一页一页翻开来，昨晚化墨的彩蝶又一次飞了出来，停留在发中白花。
真的好喜欢师父啊...这个世界明明就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有其他人，她们能离开吗？离开这个世界，滚的远远的!只留下我和师父两个人就好。
随着《天冬十一叙》翻尽，纸上墨全都化为彩蝶飞出，在光中幻化出两个女人的身影。
柳白林看着两个彩蝶幻作的虚影，面目阴沉下来。
在师父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们两个呢。居然敢占据师父心中这么重要的地位!真该死啊!师父心中只有我一个就够了，其他的女人都不需要!只是稍稍看着你们，我就怒火中烧啊，有忍不住想把一切都破坏掉的冲动!等着!
门扉轻叩，倒是将柳白林思绪拉了回来。她击碎了两道彩蝶虚影，快速收好《天冬十一叙》，露出甜甜的笑容，踏着小步向着门走去。
“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