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关隘外鸣起万千冤魂的惨叫，似鬼哭狼嚎，些许光亮在腐草中显现，集聚成魂体，且看魂体尽是残破，满是伤痕，隐约还能看见蛆虫在其上游动。
柳白林升起一股呕意，往后退了两步，道:“大师姐怎么弄出这么恶心的东西。”
苏白桃戏谑道:“这些都是宁空大师木鱼里面的魂，全都是她折磨至死的。她当年为了炼功，就连自己夫君也不放过，这些我都知道。就师尊傻傻的还认为她品德高尚。”
柳白林蹙眉，又问“你杀宁空大师就是为了这些魂？”
苏白桃摇了摇头，道:“泄愤罢了，取魂只是顺便。这是她欺骗师尊的惩罚。”
“你从师尊的记忆里看了很多仙魔大战的事吧，正道一派叫仙，邪道一派叫魔。其实哪有什么仙和魔，那些仙人的手段不比魔的手段高尚。”
“再说说？”柳白林来了兴致，倒也不管身前的万千冤魂，她不想放弃任何了解师父过往的机会。
苏白桃似是回忆起什么，但看了柳白林满是兴致的脸，就把话咽进肚子里。
想听？偏不说。
“等你有资格站在我面前，大师姐再和你叙叙。嘻嘻。”
听了这句话， 柳白林面色微变，道:“等再见面我一定好好修理大师姐!把大师姐的狐毛全都弄秃!”
她不会承认自己比任何人弱!
“哼，有本事就来!”
苏白桃抿了抿嘴，没有接着和柳白林斗，而是看向那些冤魂，道:“小心这些魂，宁空那老家伙把她们关在木鱼这么久，也没渡化完，可见这些魂的冤气重。要是让这些魂不小心碰到师父，坏了他心性，我倒是喜欢，但小师妹你呢？不知道师父还认不认你这个徒弟咯。”
柳白林看了眼那些冤魂，心中思绪百转万千。
蝶梦术需要特定条件才能修改记忆，比如一同重回记忆地点。那大师姐的仙术是不是有什么限制呢？师父修为如此之高，不可能被区区冤魂蚕食心性。那一定还有其他条件才能改变师父的心性。
山雾散，月现明，看不清澈的脸在月光下映了出来。
柳白林玄红眸子一凝。
大师姐的脸是师父的样子!
“你个小师妹盯着我做甚？”苏白桃疑惑道。
柳白林摇了摇头，笑道:“长着狐狸耳朵的师父挺好看的。难道大师姐要用面相为媒介慢慢改变师父心性吗？”
苏白桃驱使那些冤魂已经用了大半仙力，还要维持着自己师尊外样。狐有千面众生相，修为越高维持起来越是艰难，因此那两个耳朵苏白桃已经无法隐藏。
苏白桃扒拉了两下自己狐耳，没有应声。
小师妹还真是聪明，再和她聊几句，仙术的破绽就要被她发现了。
这次就让她闭嘴，下次见面就要动真格的!
“回去叫师尊戴给你看，或许师尊还会想起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嘻嘻。”
语毕，苏白桃身形一闪，一拳往柳白林丹田处轰出，柳白林自来到关外时就一直有戒备苏白桃，所以这出其不意的一拳没有打到要处，但那力道在柳白林的心中惊起惊涛骇浪。
好狠的拳!
苏白桃哪能给小师妹反应的时间，顺着身形握住肩膀，狠狠将柳白林摔倒在地。
柳白林一声痛哼，本想起身但紧接着又是大师姐的一脚。苏白桃有很多仙术可以轻松压制她，但修理小师妹她更喜欢拳拳到肉。
“小师妹，就好好睡会。还有记得听师尊的话，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下次大师姐可就不会留手了。”
柳白林咳出一口鲜血，意识逐渐模糊，自傲的她认为自己能与大师姐平分秋色，所以单刀赴会，所以做事从来不和师父商量。
如果能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纷乱间，意外忆起师父温柔的脸，最后思绪和意识一同坠入深渊。
苏白桃抱着小师妹，将她安置在树林中。接下来，她就要和师尊见面，上次见面是七十多年前了。
一别七十年，多少让她恍惚。
师尊记不记得她，对于苏白桃而言是无所谓的事，她要的是师尊本性的接纳。因此“只要把师尊改造成和我一样的话，师尊就一定会接纳我。”这几十年间她一直如此想着，也是为此一直做准备。
其实她也不知道师尊会在什么时候下凡，若不是小师妹将师尊引下凡间，她可能还会等好久好久。
小师妹，对力量太渴求，对爱太渴求，又对自己能力太自信，最终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呢。
苏白桃掌中现出一个魂魄，这个是宁空大师魂灵，她要先用这个去扰乱师尊的心性。
掌中魂魄向天上飞去，一下便散在空中。
客栈中，柳若白从梦中醒来，近日颇有些奇怪，睡得越来越久了。
柳若白一叹:“真修仙修久了越像人。”
月明星稀，几缕薄云萦绕玉盘，那云随风而变似在夜幕起舞的歌女。
柳若白青袖一拂，屋中浮现繁杂的法阵。
双眼一凝。
“有人出去过，但没人来过。难道...”
柳白林又去干什么!师父的话一点也不听。
柳若白青衣一覆，推开门。走廊烛火微明，映出他急切的脸。
柳若白接过烛火走到徒儿房前，房门微掩，推开，红烛将屋内陈设照亮，床上除了整齐的被褥没有看见柳白林。
柳若白咬住嘴唇渗出血迹，正欲推门出寻，但烛火之下的阴影，慢慢显现出一个魂灵。
“好久不见，天玄。”
那是一声遥远却记忆深刻的呼唤，似流逝的时间之沙重回掌中。
柳若白回望着阴暗之处，颇有些感慨道:“好久不见，宁空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