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白青衣负剑,一步一步踏上石阶。
四周燃火嘶哑爆鸣似呜咽待猎的群狼,只待猎物稍露出破绽便将其吞食殆尽。
直面那张脸,无法无视的相同感,似血肉割裂重新生长。我们本应一体。
沉没在心海的湛蓝眼眸又浮了上来,不知在何处凝视着。
我失去的重要的东西,我忘记的东西是自我吗?
燃木扬起的尘灰在火风中摇曳,一缕缕夹在柳若白的发丝中。
苏白桃抱手斜立在殿门,凝视师尊踏上的每一步。宁空大师只抱着那个魂魄,似乎天地只留存在那一魂间。
行至一半,柳若白执剑划痕于地,再次向那同面之人发问:“你是谁?”
“我就是你。”苏白桃俯视着师尊,嘴角上扬泛起笑意。
清楚师尊肉体的每一处,即使是微笑时嘴角的弧度,所以她的伪面才是如此完美。
“你是我?”柳若白心有疑。
“不是吗?我们相貌一样,气质一样,心也一样。”
柳若白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魔,而你是魔。”
苏白桃嗤笑道:“仙和魔有什么差别吗?看看我们旁边的宁空大师为了炼功手下多少冤魂,她自己都数不清。她是你眼中的魔吗?”
柳若白视线转到宁空大师,宁空大师却不察觉,她的世界里仅剩下手里的魂。
柳若白不语,将剑负身。
“那我们是什么?”
苏白桃指尖点了点唇,道:“失去本心的人。”
石阶还有一半,柳若白继续踏前。
“你不是我,我从来没有失去本心。”
苏白桃纠起发丝,望着师尊亦趋亦近的脚步。
石阶仅有十几米,却步步重若千斤。直至柳若白踏上主殿,距离苏白桃仅有一剑之遥。
柳若白执剑而指,只是剑尖没有朝地,而是指向苏白桃眉心。
“何方邪魔?毁我仙殿,伤无辜百姓,杀宁空大师!”
苏白桃不避不让,向剑尖处靠了靠,触处渗出血迹。
“我就是你,我只是帮助你找回本心。”
柳若白握柄的手稍稍用力,道:“那我问你,本心是什么?”
“杀心。”
“杀心?”柳若白忆起烛火下宁空的脸,问道:“所以烧仙殿,杀宁空,毁绝惘城只是为了激起我的杀心?!”
苏白桃掩嘴一笑,道“只是可惜啊,现在你还是没有杀心。我的眉心就在你剑前,你却依旧没下手。”
“但或许这样可以激起杀心。”
苏白桃指尖刺向宁空大师的魂魄,本风吹即逝的魂灵更加虚弱,离往生的崖只差临门一脚。柳若白一惊,捏决,手执之剑化成万千剑雨护在宁空魂前。
“宁空,你真想死吗?一点都不躲!”柳若白疾声道。
或许每一个大师的宿命都是疯癫,宁空耳闭,眼浑,所有气力都供给着手中的魂魄。
“真癫了。”柳若白嘀咕道。
柳若白指向一变,剑雨纷纷落在苏白桃周围,那是宛如暮春小雨的剑,极细极利,每一丝都灌注滔天剑意。
“这就是你要的杀心!我给你!”
柳若白凝视苏白桃,浮起镇天杀气,那些剑意本清净如莲,霎时剑裹上了杀气,每一剑都像是斩尽千万人的修罗。
苏白桃回视着柳若白,拼命在师尊的眼中找寻自己,直至发现师尊眼中除了自己别无他物,才堪堪心安。
师尊,多看看我吧。你真的好久没注视我了,真的好久好久...
满溢的心喜露在脸上只是冷冰冰的表情。
苏白桃冷笑道:“杀气而已!”
存在生死之间才能感受到生的真谛,苏白桃必须抱着必杀之意才能以心交心影响师尊的心性。
下一剑,她要用全力!
苏白桃指尖夹住一缕灰烬,向空中一划,九天之上浮现一把大剑,剑痕划过天地之间,剑下山碎河断,生与死的界限明析,柳若白那边万色皆在,对面万物无色。
“生死之剑。”柳若白叹然,“明明这剑招只有我会,为何他会使出?”
若真是我?!心魔成仙?
剑落化雨,柳若白突进雨中,每一丝雨滴在苏白桃身上都会化成千斤重,但柳若白心知剑雨无法制敌,只能限制。
万物都有终焉,生死之剑会提前宿命。
但对施术者除外。
因此柳若白要肉身制敌,让躯体与施术者接触。
苏白桃不理会千斤雨,即使身上重有亿万斤,她也依旧能身轻如燕。
师尊教的术,每一个我都精通呢。
苏白桃挥剑,每一击都直中要害。柳若白在苏白桃就像个单纯的孩子,心思被猜得清清楚楚。
“阁下好狠的剑。”柳若白知不敌,咳出一口血,退后几步。青衣被剑击碎,诱人的躯体若隐若现,看得苏白桃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好怀念和师尊双修的日子...
苏白桃收回视线,正色道:“这就是杀心。”
“无趣。”柳口中吐语含血气,那些剑真伤其根骨。
苏白桃道:“还是不想杀我,不用出真本事?这生死之剑你能再扛几次?”
“为何你会用出生死之剑?”
“因为我就是你。”
师尊快点相信吧,装得徒儿好辛苦。
柳若白吐出一口浊气,道:“那今日我就要斩掉心魔!”
这次柳若白真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