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时有雨,似喜怒无常的行人一步一换面,一滴寒水缠住石笋落在柳若白的眉尖,清冷感似一根粗绳将他从漫天星海拉回烛火微明的洞穴。
柳若白捂住胸口,咳嗽剧烈似要将体内五脏六腑一并吐出,少顷待咳意消散尽,便着青衣起身想往山外走。
柳白林以手为枕,柔嫩身子斜依在床边,嘴中还说着梦话。
“真是不省心...”
柳若白抱起柳白林将她放在床上,又幻化出一床被子为她掖好。
他扶着石壁,徐徐走向山外。
山夜弥漫着一裹寒意,碎雨啪嗒声又加了些寂静。
柳若白坐在洞穴外,眼眸微迷望着山外。
青树翠草,山涧流水,云掩山锋,似乎又回到在仙殿上看云饮茶的闲静日子。
“守在我命星的那人是谁?”柳若白碰了碰脸,那人残留的温度似乎又在浮现,直到烧得身体滚烫。“明明身体很厌恶,可为何还有着一缕欣喜在心头...”
又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柳若白双手抱住膝盖,娇小身体蜷缩在一起,又将脸埋在了腿间。
无数腐蛆似乎在啃食着他的记忆,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都如雾里生花看不真切。
无论是苏白桃还是星海之人都让他感觉亲切,就像相识几千年的老友,是怒是恨是悲是喜,身体都清楚,但心中却没有一点记忆,似涤尽墨的白纸,干净的透彻。
“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她们。”
柳白林揉了揉睡眼,一觉醒过,疲惫散尽,想看看师父在何处,洞穴内却不见身影,心里发急,她害怕师父去找苏白桃,就像新婚中害怕丈夫出去偷吃的小娇妻,对着丈夫有着恐怖占有欲,刚出门口却看到师父一个人在寒夜中落寞,作为一个懂得师父情绪的好徒弟,她一眼看出师父在想苏白桃,但为了她,他又在隐隐抗拒去想。
清楚,却不戳破窗户纸。
“师父,在想什么呢?”
柳若白擦了擦眼角的泪才抬起头,带笑看着柳白林,道:“苏白桃。”
柳白林那含笑娇面瞬间如沉深海,十指在身后互相捏掐。
师父捅破了窗户纸,心里的想法露了出来。
“那家伙有什么好想的,坏女人!杀人大魔头,她的行事风格不是和师父所遵从的理念相违背吗?绝惘城没有师父护着早就成为尸山血海啦,宁空大师这么好的人也是她杀的。为何要想她啊!”
柳若白抿了抿嘴,又将视线放到群山之中。
“不知道,本能的...见到她,有一种很遥远的熟悉感,就像...就像身边的你一样。白林,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自己徒儿,他不太能藏住心事。
柳白林没有应声,只是咬了咬牙转身走进洞穴内,留下柳若白彷徨在寒夜。
念头像薄雾般凝在她的心间。
不能让师父太有想法,或许将一切交给我主导是好的。
对了,把师父变成小孩子,让师父像弟弟依赖姐姐一样依赖我。
否则师父总会想起大师姐,我也会再面对那死狐狸。
想不到臭狐狸给师父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即使记忆全都消掉了,再见面还会本能的忆起相处的感觉。
柳若白轻叹一气,在山中徘徊一会。
残缺感似巨物塞满了心中,心灵碎成一片片,只有漫步山野感受磅礴的自然力多少才能活着。
我应该找回她们吗?以后的路会怎么样呢...
柳若白如此想着。
夜色如泼墨将山景画卷浸染,白日光景只剩天幕星辉。
柳白林躺在床上,内心思索着如何将师父变成小孩子。
师父身体已经变成小孩子了,只要神智再变成小孩子就够了。
蝶仙术能做到吗?改变神智这种事。
柳白林翻了个身,指尖卷起细发,回忆的风又吹满心田。
师父很多事都说过,但对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的事一点都没有谈起,记忆里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坏女人的身影,莫非有其他人动过师父的记忆吗?
苏白桃?不可能,那就是一个莽夫
那...只有那隐约的身影了。
柳白林坐起身,开始摆弄蝶仙术,蝶舞飞飞荧光绽放。似乎回到夏日的萤火盏盏。
眼前浮现出与师父相处的点点滴滴,温柔的脸庞让人无法忘怀。
柳白林握紧拳头,心里念叨:所以师父是我的,把师父其他人分享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到,大师姐你可以不在意,但我很在意。师父心中那隐约的身影我也会找出来,我会将师父心中的秘密挖得干干净净!
大抵是因为根骨太差,上天了她智慧,也或许是因为心中扭曲的澎湃的情感得到了蝶仙子的回应。
那手中的幻蝶慢慢凝聚成柳若白的模样,柳白林从袖中掏出师父的糖人仔细看。
两者都是巧夺天工之物,凝聚着天地力量。
“莫非师父是天地的宠儿吗?只要他的面相被凝出来就充满仙力...无论是何物...”
柳白林摇了摇脑袋,把糖人和彩蝶放入袖中乾坤。
如果是师父的话,是天地宠儿也没问题吧!天道的宠儿也没问题!
柳白林又躺在床上,咪了咪眼。
小憩一会。
...
柳若白再回洞穴已经时至天明,一夜山雨涤尽迷惘。
晨曦驱走云雾,山中景和柳若白的心一同清澈。
把她们都找回来!将自己残缺之心填补!
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但柳若白从来不会想到,找回她们的最大阻力是自己小徒弟宛若恶鬼的占有欲。
柳若白踏上山路,回到洞穴,里面荧光闪耀。
“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