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特背着少女来到自家门口。
终于到了,厄洛特松了口气。背上的血腥味在这白亮的夜色中弥漫,厄洛特也不再耽搁,有节奏的敲响三下门表示自己回来了,将门推开。
“回来晚了。”
“嗯。”里面的房间传来一声平淡的回应。
厄洛特双目失明,因此对气味更加敏感。只是今天自己的鼻子几乎要被背上的少女给熏坏,近距离闻了几个小时的血腥味。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自己的罗兰说他带了个重伤的少女回来。怕因家中清贫又突生累赘扰了罗兰的心情,也怕罗兰误会他见色起意企图挟恩图报。
转瞬疑虑就烟消云散。
那可是跟自己一路上相依为命从魔域王都的孤儿院几年时间闯到现在的人类边境城镇的罗兰姐。
“今天捡到了个受了很严重的伤的女孩,罗兰姐。”
“嗯。”里面的回答还是·如此平淡。
连这都不会让罗兰姐感到意外吗… …
罗兰跟厄洛特是他们孤儿院里唯一两个人类孤儿。人族跟被称为魔族的种族速来关系不好,中间有着很大的隔阂,哪怕是现在魔王已死,双方正处在交流阶段的时候,更不用说罗兰双腿残疾,厄洛特双目失明。
“厄洛特。”
年幼的厄洛特路过孤儿院里墙边阴影下的长椅时,罗兰抬起头看着他说。
“你愿意做我的弟弟吗。”
厄洛特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是谁的声音。他对这个“同伴”印象很深。他记得罗兰从来没有一点关于小孩子的特征,在别的孩子还在拉帮结派嬉戏打闹的时候,罗兰已经能够帮护工妈妈算账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坐着捧着自己的书去读个不停,恬静而端庄。
大人们只当她早熟而孤僻,可厄洛特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亲近的意味,并擅自将她猜测为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
厄洛特上辈子在蓝星生活了有足足三四十年,见证了足够多的死亡后,冲进一场火灾现场救人,结束在烈火中。事后此生被以英雄的名义盖棺定论,但现场清点过人数,在厄洛特最后一次冲进危楼前,所有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
厄洛特从罗兰身上也感受到了一股子成熟稳重的味道,只是有些微的冰冷。厄洛特不喜欢跟太多人交往,甚至觉得不需要所谓的亲密的人际关系、知心朋友,自然也就不会去试着热脸贴冷屁股;反正自己的脸也不热。
“你能做我的弟弟吗,厄洛特。”罗兰见厄洛特不说话,再次开口。
这次里面的恳求意味厄洛特感知的更加明显了,楚楚可怜。
对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了吗… …想要跟我互相扶持,互舔伤口。
不想接受。
厄洛特对着声源伸出手,以冷漠到自己都感受不到多少情感的语气说:“好。”
不想拒绝。
自家弟弟捡来一个重伤少女都不会让罗兰姐惊讶啊…
…到底是因为罗兰姐秉性如此,还是说之前的事情还是有些太多刺激了呢。
厄洛特将少女放在自己的床上。
所幸厄洛特掌握了点使用魔力的技巧,也能够让自己纯粹的魔力向着四周发散出去然后折返来最大化的代替双眼的作用,减少了不少生活上的麻烦。
先去医馆买些药还是先做饭呢。
想到罗兰因为自己的意外这么晚了还没吃上饭,厄洛特心里的愧疚不不断攀升。
处理伤口什么的,不差这一会儿吧?反正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昏在地上很久了,再多撑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厄洛特觉得罗兰的温饱比少女现在的需求更重要些。
“今晚熬些树菇汤,罗兰姐。”
厄洛特简单的将少女放在自己的床上,就立马去做起饭来。
“不听话。我只是问问附近有没有树菇,你就一定要给我去找到做出来让我吃才好。今天回来着么晚,也不是那个女孩的原因吧。”
“嗯,去的地方是有点远了。”厄洛特并不在意罗兰的训斥。罗兰的语气无奈而甜蜜,只是过于平淡的感情有些难以察觉。
或许是害怕自己太过拖累厄洛特的缘故,罗兰素来不愿提什么需求,在家也会做些丝织品尽力补贴家用,厄洛特自然而然的就在罗兰的需求上放大了注意力,免得自家要强又心疼弟弟的罗兰姐有什么额外的苦要自己吃。
厄洛特并不担心自己一个人的生存能力,但既然同意了罗兰的请求,那就是照着尽力而为去的。相比起互相扶持,更像是拯救。罗兰不会使用魔法,至今也无法站起来自由行动,就连坐上厄洛特凭着上辈子造出来的轮椅都颇费力气。
罗兰的缺陷和需求也会让厄洛特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孱弱的罗兰对厄洛特来说也是拯救——不需要拯救的话厄洛特上辈子也不会投身入火海。
树菇娇嫩,配以厄洛特魔法催熟,一口汤很快就出了锅。厄洛特盛好满满一碗,放进一个勺子端进罗兰的房间。
“有点热。”
“那女孩怎么样,长得好看吗,大概几岁了?”
罗兰带着一丝笑意的问。
“应该挺漂亮的,十七八岁左右,波浪长发。”
“嗯… …比你小几岁。”
“是的。”哪怕厄洛特没记清自己到底二十几岁。
“我先去给她买些药来。”
“路上小心。”罗兰说话永远都是不疾不徐的样子,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让她感到惊讶不已。
“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试试这个看怎么样。”
罗兰举起方才还在她手里编织的布料。厄洛特能明显感觉到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的四方苦茶子。罗兰眉角弯弯,眼中春波流转,举着苦茶子对准厄洛特比较。
“姐。”
“害羞啦?你身上穿的哪个不是我给你织的。”
罗兰一点不见羞怯的样子,只是如慈母一般开着厄洛特的玩笑。
最终厄洛特不敌,退出门去。
罗兰也将苦茶子放下来双手轻轻抚摸。
这件衣服是罗兰回忆着未来厄洛特里面的衣服给做成的。
漂亮,十七八岁,波浪长发。
尘封在记忆中的形象瞬间映入眼帘,一颦一笑都鲜活无比。
“法兰…”罗兰缓缓念出这两个字。
“法兰耶尔德.阿尔比昂.艾德里安。”
“…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