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公榜时分，不出意料的，洛明辰成为了唯一的甲字级，而那个撰写法闻录的青年，却是在拟录取名单中的最后一位。
文试只有一轮，一笔便是结果，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公平，但现在，却没有人去控诉这件事。
亘古文约，拥有太多的可能。
苏柏四处张望着，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他慢慢转头去，看见考官似乎正在招呼他过去。
苏柏拨开人群，来到主考官的身前，对方的黑眼圈有些重，似乎仙人也会受熬夜的影响。
“苏少侠，接下来，到了选择的时候了。”
考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祥。
“剩下的五个人之中，你要选出其中的一个，他会离开这个世界。”
考官将一个名单递到苏柏的面前，上面赫然写着五个人的名字。
苏柏缓缓接过名单，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苏少侠，请开始吧。”
考官又一次提醒道。
“等等，等等，离开，是什么意思？”
苏柏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天空岛留下了其中的四人，而剩下的五人却不是全员，而是其中一人离开，这说明他所说的离开含义，与苏柏想象中的根本不同。
“离开这个世界，成为文曲的序列之一，你可以理解为，死亡。”
“你开什么玩笑？”
苏柏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的手臂用力一甩，纸张不知被什么力量撕成两段，长长的裂缝就像是一道划线，正好将“陈云”这个名字分开。
“好，这就是答案。”
考官平静地说着。
“陈云……”苏柏的情绪却平静了下来，“告诉我理由。”
“规矩。”
考官说罢，转身，离去。
“规矩……”
苏柏愣愣地捡起撕下的半张纸，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种静谧。但此刻，他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
就在刚刚，他终结了一个人的生命，就用话语，如此简短的话语。
就算这个世界再虚幻，可感知不会骗人。
理智，寓于崩溃的边缘。
“好，我接受。”苏柏将撕裂的纸拿在手中，在那鲜红的名录之上，形成了像是“叉”的裂痕。
“苏兄！”正恍惚之中，旁边不远，有一个人呼唤着。
苏柏木讷地回过头，来人，却正是有些欢喜的洛明辰，儒雅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欢愉。
苏柏微微上前，微微躬身，双手抱拳。
“恭喜洛兄。”
苏柏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冷漠。
“嗬，运气而已，苏兄才是真英雄。”
洛明辰也是回礼，看上去倒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苏柏做了一副“请”的动作，指向人群之外的茶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茶馆坐了下来。
“还是要恭喜洛兄，确定文试头名。”苏柏的话语中满是谦逊，但心头却对这样的结果有着些许的芥蒂。
“苏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洛明辰一个世家子弟，观察力却是相当了得，一眼便看出了苏柏的心事。
正此时，小二端上茶具，苏柏却是结果那倒满的一杯茶，也不论是否滚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苏兄！”洛明辰一惊，心想是否酒庄才是正确的选择。
“洛兄，你见过杀人吗？”
这句话像是明知故问，距离权利如此近的洛明辰，想必早就对这血腥残暴的场景麻木了。
“这……多数是在刑场。”
洛明辰不知苏柏何出此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他的问题，心中如火的喜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浇灭了一半。
“那……你杀过人吗？”
苏柏又问道，他的目光明显的低了下去，看向手中的半杯茶。
“这……苏兄，这有什么要紧吗？”
洛明辰说完，便也沉默了下去。
苏柏侧过身，看向人群。而在余光之内，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身着一身朴素的江湖布衣，有些费烂的披风箍在颈后。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腰间的玉佩，清韵透明，与衣装格格不入。
这个人，正在向这边走来，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让苏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脚步声，忽然停住，正在思考之间，那人却已经来到了苏柏两人的身侧，手中的卷轴也展开来，木制的轴心落在地上，滚到了一边。
“洛君，龙院委派我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份名单。”
苏柏和洛明辰转头，看向那金纸中鲜红的名单，和给苏柏的那一份不同，尽显华贵糜雍。
“这是要做什么？”
洛明辰疑惑地问着，而此刻，苏柏已经猜到了结果。
“坐下喝一杯吧？”
苏柏看向来者，他实在想知道，这个自己无法承受的选择，在这个世界，究竟会被怎样对待。
“苏少侠，在下还有比武，不容歇息，改日再谈风雅。”
那人似是十分干练之人，却并非是龙院所派，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洛君，什么结果，在下也不知道。将此物交给我的那个人，只是告诉我，令洛君在此名单中选择，不论名目，不论员数。”那人解释道。
“你选到的人，都会死去。”苏柏的眼睛看向那来着，语言中的意味却指向洛明辰。
洛明辰微微有些惊讶，看向苏柏，而后，却微微有些释然。
“这位……少侠，我是否可以不选择？”
洛明辰看着名单，一个个鲜红色的名字，正像是鲜血染红的尸首。
“在下并没有收到明确的指派，不过，应该不能。”
洛明辰听罢，拿起对方手中之笔，指向名单中的每一个名字，半晌，放下笔去。
“我不选择其中的任何人。”
洛明辰瞥了一眼苏柏，他自认为，做出了苏柏最想要听到的回答，但结果却恰恰是相反的。
来人听罢，一抬手，收起那金边的卷轴，转身向着人群走去。
“哎，这样啊，这卷轴里的人，可都要走喽！”
回神，他们旁边的座位上，一人正微微扇动着那冒着热气的茶。
“这位兄台，何有如此言论？”
洛明辰有些恍惚，但看他的神情，却完全没有苏柏曾经的那般震惊。
“因为历来，都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