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游轮在风雨中破浪前行，浪很大，即使是身处以平稳舒适著称的豪华游轮，在船舱里也能感到轻微的晃动。
不知道是深海舰娘会引起风雨还是它们只在风雨里出没，深海袭击事件总是发生在雨天。听着雨打在舷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俾斯麦有些失眠。
不详的预感此时变得更强烈了，俾斯麦感觉心跳稍微有点加速，整个人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亢奋感。
她的预感总是很灵，甚至被人调侃是“野生的直觉”，但这种直觉总是八九不离十，而且一旦应验了必然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发生。
这样没可能睡着了，俾斯麦微微叹了口气，披上外套起身出了舱门。
过道已经熄灯了，但绝大部分舰娘都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当然仍有极个别夜盲症患者，如IJN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青叶型一番舰*），黑暗中俾斯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走道尽头。
来不及紧张，对方已经先开了口：“睡不着吗？”语气熟稔而亲切。
是婕姬。
俾斯麦松了口气，但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旋即面色一沉：“你怎么知道是我？”
婕姬沉默了，似乎是发觉了自己的疏忽，这令她有些动摇。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常心，并试图轻轻揭过：“怎么了吗？”
过道很长，虽然舰娘有夜视的能力，但在黑暗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迅速确认一个人的身份，俾斯麦自问做不到，哪怕是她很熟悉的对象。
俾斯麦的感知或许不如专职索敌的航母和轻巡，但高练度可以弥补装备上的不足。即使是轻巡航母之类的舰娘，如果没有一定的等级感知力也不会超过她。
然而婕姬却在黑暗中先她一步判断出自己的身份，并且毫不迟疑地向她打招呼——据她所见，在其他人面前婕姬总是刻意回避，从不会主动打招呼。
她不是说自己是文职人员，不擅长战斗吗？
如此出色的感知力，即使是在索敌方面具有先天优势的航母也需要相当高的练度才能达到吧。
随着等级的上升，舰娘的索敌值会提高，具体表现为感知力的提升，比如视觉和听觉。俾斯麦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婕姬的时候，她和婕姬交谈的时候那些随从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内容，可她和婕姬却能听清她们的污言秽语。
其实那时俾斯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随后和婕姬的交往太过自然，让她把那轻微的违和感抛诸脑后了。
虽然感情上她是不愿意怀疑婕姬的，但毕竟是拿钱办事，总得敬业些。况且总是藏着掖着也很烦人，还不如直接挑明了来得痛快，于是俾斯麦问道：“婕姬，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么直接的吗？婕姬一时间竟有些混乱，但看着俾斯麦一脸严肃仿佛审讯犯人的表情，她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更不设防一些呢，没想到你这么敏锐，”婕姬淡淡笑道，神色如常，“老实说看到你这么敏锐我就放心了。”
看来你并不是盲目的滥好人，你能保护好自己，太好了。
俾斯麦可不知道婕姬是怎么想的，在她眼里，此刻的婕姬只是一个实力强大身份可疑的家伙，在得不到一个确切可信的答复之前她都不会放下警惕。
尽管此前对婕姬她确实是真心相待，但她不能保证自己的一颗真心能换来婕姬的坦诚，或许此前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做的伪装。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不是你的敌人，”看着俾斯麦充满戒备的眼神，婕姬感到有些寂寞，但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她不能轻易摊牌，“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伤害这条船上任何人的想法——当然舰娘也是。
“但因为某些原因，恕我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这样吧，你可以自己猜猜看，如果你猜到正确答案那就不算我主动坦白了。”
似乎没有敌意……不知是对方隐藏得太好还是确实没有动手的打算，俾斯麦没有从婕姬身上感觉到任何负面的情绪。
舰娘是精神的生命，对情绪的变化极为敏锐，想骗过她们是不可能的。俾斯麦姑且相信了婕姬的话，但她并不想和婕姬玩猜谜游戏，猜测的过程中势必要透露自己掌握的信息，她不想被对方套话。
“算了，我不那么想知道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了。我只问你：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俾斯麦一脸严肃地说着看似愚蠢的话。
婕姬有些哭笑不得，“我说的你就信？”
“你说我就信。”俾斯麦一本正经道，语气十分真诚。
开玩笑，怎么可能你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是示敌以弱的伎俩罢了。
虽然舰娘天性纯真善良，不会撒谎，但她们的“善良”并不是人类意义上的“善良”，她们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她们认为的善恶不一定符合普世价值，这种问题问具有一般常识的舰娘可能还有点用，万一遇到一个确信犯那可就毫无意义了。
但俾斯麦可不是为了得到答案才问的这个问题，她知道以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几乎什么都办不到，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先假装无害迷惑对方，之后再从长计议。
为此即便降低自己的评价，让别人把自己当傻子也无妨，只要不是真傻，不跳进别人的圈套里就行。
让对方认为俾斯麦是无害的，或许她就会放松警惕漏出破绽；即使对方仍然严防死守滴水不漏，至少也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直接对俾斯麦动手。
婕姬可不知道俾斯麦肚子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只觉得刚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这家伙这么天真的吗？
由于相处的时间不长，俾斯麦也没有在她面前暴露过本性，婕姬对俾斯麦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雇佣兵形象上，此刻则是又加上了一个“敏锐，但过于轻信”的标签。
不过要开口骗她似乎不太容易啊……看着俾斯麦充满真诚又似乎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婕姬竟有些犹豫。
在她看来，俾斯麦是拼命地勉强自己相信她营造的假象，相信“婕姬”是个好人。她很想回应俾斯麦的期待，但平心而论她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
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如果一辆疾驰的火车前方有一个岔道，一条是绿灯，一个小孩从这里通行；另一条是红灯，五个人在这里逗留，此刻在你的面前有一个变道的拉杆，你会怎么做？
婕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火车从绿灯的那条路上轧过去，哪怕一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孩子会因此丧命，而那些本该自食恶果的家伙却什么事都没有，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能够毫不犹豫地夺走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样的家伙绝对称不上是好人。然而这几乎就是婕姬一直以来的工作，为了大多数的安危，她总是在牺牲无辜的少数。
为了保护民众，哪怕是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她也坚持命令舰娘们持续作战，尽管这样势必造成牺牲；
多处港口遭遇深海袭击，可支配的战力无法完全应对，她也不会下令从前线抽调备用部队，结果前线风平浪静，许多港区却造成大量伤亡……
她就是这样的人，面对这一切她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痛恨自己的无能，偏偏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神态，只因她身处的立场。
天塌了，得由她来顶着。她要是乱了，下面的人怎么办？
既然如此，实话实说就好了，可当她看到俾斯麦拼命想要相信她的样子，她犹豫了。
有多少年了呢？自从那一战港区被毁后，指挥官音信全无，姐妹们也纷纷离开了，曾经真心相待的大家几乎反目成仇，再也没有谁会不求回报地对婕姬好了。
本以为再也得不到的温暖却从萍水相逢的人身上得到了，事到如今叫她放手谈何容易？
舰娘是纯粹的，她们很难违背自己的本心，婕姬不想撒谎，也不想让俾斯麦失望，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冲散了婕姬的回答，二人四目相对，却只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震惊与迷茫，显然双方对此都毫无头绪。
然而这一声巨响只是个前奏，紧接着炮声连成一片，不时闪过的亮光照亮了舷窗，不知是谁的声音高喊道：
“深海袭击！护卫不够，船上还有其他舰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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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IJN的青叶型一番舰指旧日本帝国海军青叶型重巡洋舰一番舰青叶号，历史上青叶号曾在埃斯帕恩斯角海战的夜战中误将美军舰队认作友军，在受到炮击后该舰指挥官坚持认为系友军误伤，下令用灯语持续向美军舰队打出“我是青叶”，最终被击沉。“我是青叶，我是青叶”一时间也传为名句ww（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夜盲症的危害有多么严重，所以大家都要吃胡萝卜，不能挑食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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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菜谢罪：实在抱歉这篇鸽了这么久，然而趴菜实在太忙了并没有时间保证更新。
我错了，我就不该开这个坑，我有罪请让宪兵队制裁我（手动狗头）。
之后的更新也随缘了，看来这文想完结是有生之年系列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