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继续威尼斯商人的故事吧,只是这一次,我们要从相当早的一段时间开始讲述……是的,有关亚斯卡尔的那双过于灵敏的耳朵,
在那个雨夜,亚彻公爵阻止了他妻子的自杀,而因此生下的孩子正是亚斯卡尔,而这位无关愚昧与否都显得不幸的女人,也终于迎来了其命运的终结,
……
以母亲难产的代价而诞生的亚斯卡尔,具有天生的读心全开——
这并非一种天赋,而是一种疾病,在奥林匹斯研究所整理登记的此类病症仅有两种,其中一种是名为“天使之曈”的优势突变,而亚斯卡尔具有的则是名为“臆想之翼”的劣势突变,
在此我们不过多赘述,只需要知道,亚斯卡尔因这种病的原因,从出生开始就能读取到他人的情感,甚至是从此刻的所思所想反推出过去的经历,
想必谁都不知道吧,亚斯卡尔的第一声啼哭是为他的母亲而发出的,
人类对于死亡的感知是最丰富的情感之一,当亚斯卡尔脱离了母胎,臆想之翼第一次张开时,究竟体验到了什么样的感情呢?众人知道的只有亚斯卡尔一直到五岁为止都表现出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精神状态,让他的生父,亚彻公爵来说那就是——
“残次品中的残次品啊,不要再在这种东西上浪费时间了,”
亚彻公爵盯着年幼的儿子,对身边的侍者示意,
“果然,那个女人的基因才是我计划失败的最大因素。”
也许吧,亚斯卡尔听到了这句话,才第一次从母亲的感情中挣脱,第一次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感情——愤怒,但那是一种平静的愤怒,它本该属于一些经历繁多的人,此时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怀着这份愤怒,尚且年幼的孩子吞下了自己的獠牙,反而开始学习如何更好地去利用父亲提供的大量资源,而这一举动在他的父亲看来,毫无疑问是驯化成功的标志,
在“臆想之翼”的感知范围内,基本没有任何他无法掌握的事,即使这曾经险些令他丧命,但此刻他已经能够基础地掌握它的释放,仅用于适时地成为一位知心好友之类的情况……
比如说,在诺忒尔上府拜访时,轻而易举看破了对方灰色之男的身份,并了解到是德雷克推荐他来的,这一事实,
比如说,在德雷克想要使用红酒杯的时候,会心地点了一瓶红酒来款待,这种事情,
不过,也会产生意外,比如说像喝醉的克林希尔德,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想法……完全是一团糟不是吗?
……
“疼啊……”
亚斯卡尔揉着头从墙角爬了起来,一觉醒来他已经坐在了婚房外的走廊上,在逐渐恢复意识的同时,确认着发生的事情,
——是呢,我和克林希尔德结了婚,进了婚房后,就被栖薇尔打晕了。
亚斯卡尔一边叹气一边摸上自己的脖颈,看来催眠针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亚彻大概是不会知道的了,
这也怪不了栖薇尔,要问为什么,毕竟是自己指示的……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结婚也很不想拜托你,但我只能麻烦你了帮帮我。
只是没想到栖薇尔的帮忙能到这种地步来,至少算是平安度过了一夜,第二天的话就能用读心去和克林希尔德谈判了,既然这样……
亚斯卡尔开始试着向房间内使用自己的能力来探知,但墙另一侧的景象对于他这个童贞而言太过刺激了一些……他立刻收回了臆想之翼,
——别说是帮忙了,这情况几乎快把问题解决掉了。
就在亚斯卡尔汗颜之时,罪魁祸首,也就是栖薇尔已经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女仆装缓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留下了衣冠不整的克林希尔德,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无论是作为少爷还是委托人,亚斯卡尔对栖薇尔的态度始终抱有一丝疑惑,更何况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对方的想法了,
“嘛啊……”
女仆长整理好了自己的金发,看起来和平时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回过头来看亚斯卡尔的同时还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仿佛在回味克林希尔德的味道一样,
“本来是想假装你已经钟情于我的情况……毕竟那孩子很喜欢这种浪漫的剧情嘛,什么少爷与女仆私奔之类的,但是我临时改变想法了。”
“不是,我没问你这个……”
亚斯卡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但女仆长已经径直离开准备下楼去了,仅仅是停留在楼梯的拐角处,留下一句话,
“今天是诺忒尔先生的公演哦,亚彻那家伙已经备好车了。”
知道时间不敢再浪费的亚斯卡尔连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物……即使婚房里的克林希尔德再怎么会让身为男人的自己血脉偾张也不得不去提醒她该起来了,
“克林希尔德……起来了。”
亚斯卡尔将克林希尔德的肩带提回了原本的位置去,看着对方泛着红晕的睡脸,亚斯卡尔想到的却是自己在外面靠着墙睡了一晚上的悲惨经历,
腰疼啊,羡慕吗,靠墙角睡地板睡的……
亚斯卡尔短短一个早上不知第几次叹气,克林希尔德才缓缓揉着眼睛从床上醒来,对于床边的亚斯卡尔,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不如说……她对于昨晚的记忆只有“自己好像搞砸了什么”的印象,剩下只觉得自己睡得比平时都要舒服不少,就是起床时还有一丝疲惫感,
“先生…你看起来没睡好?”
克林希尔德大概还没理解情况,只是看到亚斯卡尔的眼睛略有血丝,隐约能看出没休息好的样子,
“嗯,只是偶尔的事不要紧的,”
亚斯卡尔注意到了克林希尔德的视线,手不由自主地凑向了自己的眼角,
“比起那个,今天我的朋友在大剧院演出,公爵已经帮我们预定好位置了,回来以后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亚斯卡尔的语速很快,克林希尔德大概也猜到大概的情况了,伸了个懒腰就起身去换衣服……不出所料,她原本的衣服都已经提前在衣柜里备好了,
意外的是,就连前天和那位猫耳少女一起逛街买到的衣服也在,她分明记得自己没把这些衣服交待给父亲来着…?
——大概是当时冲进门的时候被注意到了吧。
克林希尔德摇了摇头,直接在亚斯卡尔面前换起了衣服,
她并非没什么羞耻心,只是毕竟已经结为夫妻,这种程度的概念她也是有的,更何况在法兰克的一些大公爵那里,娶数个女性为妻整夜酒池肉林的暴发户也不是没有,
大概是接受过了第一次冲击,面对此情此景亚斯卡尔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两人的衣柜各置一方,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背对着换好了衣服,
毫不夸张地说,两个人的坦然程度,即便做不了夫妻,也绝对算是相当有默契的对手,就像两枚互相咬合的齿轮一般……是啊,如果这么说的话,恐怕栖薇尔就是润滑剂一般的存在了,因此,两枚齿轮是绝对永远无法紧密接触在一起的——
“不好意思,昨天有些疲惫今天起晚了。”
亚斯卡尔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带着克林希尔德坐进了车里,
威尼斯的街道对于克林希尔德而言仍然是新鲜的,前天的逛街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的程度,繁华的景象吸引着这位年轻的女性,在她的身上同时兼备着稚嫩与成熟的标志,亚斯卡尔对她的确也很感兴趣,
“说起来,好像一直没听你提起你那两个妹妹的事。”
克林希尔德看了一眼后排的座位,
“啊,毕竟我们也才刚认识嘛,”
亚斯卡尔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两个妹妹,亚伊莱尔是姐姐,平时和自己的关系尤其差,但对妹妹亚塔妮丝特别好,而亚塔妮丝……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平时和自己接触不多所以也谈不上关系多好就是了,
克林希尔德注意到了丈夫眼中闪过的一瞬寂寞,
“你和她们关系不太好么?”
“算是吧,在她们眼里毕竟不是同一位母亲生下的,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想和她们打好关系也很难被接受。”
亚斯卡尔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亚彻公爵的名字说出口,但即便如此克林希尔德也很快就理解了,
虽说是用长女的身份来称呼克林希尔德,但实际上克里姆家族现在也只有她一个孩子,但考虑到比如“等你嫁走了我们再生一个”之类的原因,对外宣称一直是长女,
因此,对于独自一人长大的克林希尔德而言,弟弟或者妹妹的存在是尤为珍贵的,或者说,正因如此,她也希望能为丈夫和两个妹妹之间的关系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你应该很喜欢她们俩吧?”
克林希尔德歪着头看向丈夫,
“嗯,这倒是没什么可辩解的,”
亚斯卡尔直言,
“老实说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抱有一定的遗憾,虽然公爵娶了继母,生下了这两个孩子,但家里的氛围还是很遗憾……我想要让两个妹妹至少能度过一个完整的童年……”
“亚斯卡尔,我听说这也是恋母情结的一种表现……”
“呃,我自认为还没到那种程度。”
亚斯卡尔擦汗,所幸这些话都没被前排的亚彻公爵所注意到,
“我记得书上看到的,这是一种母爱缺失而转移了……”
“啊,我们到了。”
克林希尔德想到的那本书亚斯卡尔已经用读心完整预览一遍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被克林希尔德的逆天记忆力小小震撼了一下,
司机缓缓打开了车门,结束了这趟并不算漫长的路程。
……
——大剧院。
对于威尼斯的商人们而言,平日里最适合打发时间的做法就是到大剧院一坐一整天,无论是上演歌剧、戏剧还是单纯的音乐演奏,都是他们陶冶情操的一部分,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大剧院演奏,与之相反,这群商人的耳朵比法兰克的那些专业音乐家还要刁难人,也就是所谓的“客户经济”,
技巧也不是不能勉强放到一边的东西,但至少一定要符合这群人的胃口,
只有一类人例外,这类人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这些商人就能在大剧院混得如鱼得水,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并不常见,也基本不会驻足于大剧院,远方有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诺忒尔就是这类人。
……
亚彻公爵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环视周围,说实话像他这种人来大剧院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装作有着高雅的兴趣爱好,与商务往来的客户进行一番艺术上的评价以哄抬自己的身价,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看在自己宝贝儿子的份上才让这个年轻人到大剧院演出,
他十分清楚大剧院大多都是什么货色,唱得好的留不住,剩下的也都是些烂耳朵的,但诺忒尔至少也算是新鲜血液,作为谈生意的背景音来说也不赖,
亚斯卡尔看着亚彻公爵健步走入包厢当中,皱起了眉头,而妻子这一次却没能捕获他的真意,把这当成了昨晚没休息好的表现,
“公爵给我们预定的是前几排的座位吧?”
克林希尔德主动带着亚伊莱尔和亚塔妮丝入座,亚斯卡尔向公爵的包厢凝视了一会后也回到了妻子的身边,
不必说,克林希尔德自然是对演出抱有相当的期待,毕竟是第一次看,而且演出者还是由自己的丈夫亲自推荐的,
“嗯……”
亚斯卡尔的脸色逐渐阴暗了下来,他知道这样是有违礼仪的,不仅会坏了妻子的心情,说不定也会糟蹋了诺忒尔的心意,但他没法不去想,
——亚彻公爵收到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邀请函。
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通过侍者和自己父亲的心声已经确认了这一点,虽然亚彻公爵算是个暴发户,但会收到邀请这种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但这一次,他感到十分不安,像是怀抱着的心爱的玩具被人一把抢走一般,
“诺忒尔先生,可以开始演奏了。”
报幕员缓缓走向了舞台中央的诺忒尔,后者深吸一口气后开始了演奏,
“……你还好么?”
克林希尔德的手按在了亚斯卡尔的手背上,希望这一举动能让丈夫或多或少平静下来,亚斯卡尔则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第一部分是进堂咏。
不知是否真的是诺忒尔的演出富有魔力,亚斯卡尔在女高声独唱刚出现的时候就赶到了一阵目眩,
像是诉说着其母亲的不公遭遇一般,考虑到这一点,也许这也是安魂曲所对应的部分也说不定,
那么,从合唱的部分开始就是母亲对自身命运的哀叹了,
亚斯卡尔努力重新安定情绪,这并非诺忒尔的过错,按理来说,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类似场景吧,从这一方面出发,他或许还应当在演出结束时称赞诺忒尔,
他难以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将视线瞥向了亚彻的包厢——
——第二部分是垂怜经,进而是继抒咏,
这一部分有着相当多的几个章节,而从“求你垂怜”的片段开始,诺忒尔的演奏可谓渐入神境,此前亚斯卡尔仅仅是从德雷克等人的记忆中尝试复原当时的景象,如今亲耳听到,更是惊讶,
只是,他听到的不仅限于此,
“是的,我已经收到请柬了。”
大剧院引以为豪的隔音包厢对亚斯卡尔来说形同虚设,亚彻公爵的声音他得以全部听清,他睁大双眼凝视着台上,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亚彻公爵的那通电话里,
——继抒咏第五节,受判之徒。
“她们的死活都与我无关,不会影响我的任何声誉。”
亚彻公爵的每一句话都在纷扰亚斯卡尔的心,台上诺忒尔的演出大大干扰了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就是所谓的精神耐受性大幅降低,因此——
对于先天读心全开,作为臆想之翼最适使用者的亚斯卡尔,终于在多方的催动下濒临崩溃。
——忍耐,从母亲的死就开始忍耐这份怒火。
——即便只是平静地燃烧着,仍不免灼烧着自己的心脏。
——忍耐,谁知道这老东西究竟能活到什么时候?你要忍耐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母亲的死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了,如今又要看着自己的妹妹们也被夺走吗?
鲜红的血液缓缓从亚斯卡尔的耳朵中流淌出来,臆想之翼舒展自己的身躯,带着臆想者的狂想飞向高空——
“亚斯卡尔?!”
最先察觉到的是克林希尔德,伴随着一阵难以察觉的微弱耳鸣声,身为魔术师的她立刻理解到这是一种精神冲击……但她看到了自己丈夫的模样,立刻打消了那种猜想,毫无疑问,这是因亚斯卡尔难以控制的情绪波动外溢而导致的,就像传说中月之先民的泪之海一样……
“有没有人……”
克林希尔德刚想出声呼唤别人,但这才回想起来还在演出中,
不知何时,台上沉浸于演奏中的诺忒尔跳过了某一章节,打在他身上的舞台光仿佛一袭崭新的银色外衣,现在的他正如灰色之男一般,
舞台的外沿落下了灰色的羽毛,
“去让外面等待的医生准备好。”
克林希尔德让自己冷静下来,让管家先去外面传唤家医,自己则搀扶着亚斯卡尔离开了前排,
“亚斯卡尔,还能说话么?”
克林希尔德当然知道亚斯卡尔的状态很不好,但至少也应该尝试构建对话来让对方的神智恢复清醒一些,她紧张地盯着亚斯卡尔失神的双眼,突然察觉到那双眼动了一下,
“亚斯卡尔?”
克林希尔德一边确认着对方的状态,一边向大剧院外走去,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克林希尔德顺着亚斯卡尔的视线看了出去,那是他的父亲,刚从包厢中走出的亚彻公爵,
公爵的脸色差极了,是心情上的那方面,他的眼神同时透露出不屑和厌恶的神色,
克林希尔德皱起了眉头,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发生了这种事,作为父亲只会站着束手旁观吗?
亚彻公爵简单向前排仍然坐着的两个女儿瞥了一眼,便冷哼一声离开了大剧院,
——此时的安魂曲正演奏到羔羊颂的部分。
……
“少爷的状态暂时安定下来了,但还需要静养。”
医生从床边起身,确认完亚斯卡尔的状态并汇报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就是不知道亚彻公爵和克林希尔德会作何感想,
“耽误时间……收拾东西,叫上亚伊莱尔和亚塔妮丝准备上路了。”
与忧心忡忡的克林希尔德正相反,亚彻公爵极不耐烦地招呼侍者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向拉斯维加斯赴会,医生叹了口气,见亚彻公爵离开后凑近了克林希尔德,
“这段时间让他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就好,没事不要接近这个房间,让女仆长栖薇尔来提供一日三餐便可。”
克林希尔德有些犹豫,但也只是多看了亚斯卡尔一眼,便无奈地离开了房间,
在这种事上她的确没有什么发挥空间,即使想要在身边陪伴对方恐怕也没什么帮助,不如按医生所说暂且让他安静一段时间,
“这样就可以了吗?亚斯卡尔少爷?”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臆想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嗯,这样就好,谢谢你黑斯廷斯。”
“啊,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医生褪去了伪装,变回了原本的黑色燕尾服的侍者装扮,黑红色的贴身西装让他的身姿看起来挺拔不少,左右双臂上的纹路形似双塔,他用一条金色的长巾蒙住了双眼,
“……《高塔》的塔罗贤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亚斯卡尔的提问,被称作黑斯廷斯的贤者只是思考了一会,
“算是一种预示吧,就像灰色之男会出现在死亡现场,就像小动物会提前感知到天灾的降临而逃窜,我作为高塔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你心中的那份冲动将会摧毁什么,你能明白吧?”
——黑斯廷斯,
作为唯一一个同时掌管正逆位塔罗的贤者,他的出现可不会像他嘴里说的那样简单,只有当摧毁的事物有着相当的份量时,高塔的贤者才是出现,
换言之,他的出现反而印证了亚斯卡尔的预感,再和诺忒尔的灰色之男身份对应,可以说是对自己计划的多重保证。
“总之,你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吧。”
亚斯卡尔紧盯着对方,不需要读心就能知道的结局,高塔的贤者点了点头,
“我只是作为贤者去见证而已,顺带简单帮个忙,仅此而已,”
黑斯廷斯重新换回了医生的外衣,准备离开,
“需要帮你把栖薇尔小姐叫来吗?她手里应该有马克西米利安的联系方式。”
“麻烦您了。”
亚斯卡尔点了点头,坐在床上,
平静得令人害怕。
……
——拉斯维加斯,
无法用任何常规的形式去理解这个地区,与威尼斯相同,它远离陆地,而不同就在于它建立在岛上,不像威尼斯是一座移动的海上都市,
另一方面,它的特殊政治地位……
作为商人聚拢的魔窟而言,拉斯维加斯由三个黑帮家族分立管理,如果仅仅是贩卖走私也就算了,但很遗憾拉斯维加斯同时还是一个巨大的武器中转站,
毫无疑问,军火贩卖也是这座岛屿上最好做的生意之一,
无论是法兰克还是大公盟国都心照不宣地将拉斯维加斯放置在了一个相对中立的位置上,也就是所谓的黑色地带,而拉斯维加斯的坐标也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假如公开它的话,且不提大公盟国,就算是法兰克的大帝也不会再置之不理,天罚恐怕会迅速到来吧——
……
亚斯卡尔正抱着如此打算,他想要揭开战争的伤疤,展示给世人看,
而其真正的目标,毫无疑问还是他的父亲亚彻公爵……
在栖薇尔的帮助下,他拨通了坎尼斯首席商贩马克西米利安的电话,
“能让拉斯维加斯三大家族停战,一起开展大会谈的首席商贩,这一点应该也不是做不到吧?”
马克西米利安静静聆听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他当然做得到,不如说只要是有心这样去做的都能做,只是他们大多无法承担这样的后果,
那么……马克西米利安能吗?
“年轻人,你应该知道你找我做的是怎样一笔交易,”
马克西米利安的声音毫无起伏,
“假若我公开了坐标,可以预想得到拉斯维加斯的大量平民也会为你眼中的混账父亲陪葬,你的两个妹妹也很大几率因此丧命,接下来我会成为众矢之的,面临各项商会的歧视,且不提首席商贩的地位会受到何种影响,我的性命可能都难以保障。”
“我知道。”
“但是我愿意做这笔交易。”
马克西米利安的话让有些犹豫了的亚斯卡尔重新镇定了下来,
假若刚才那番话让他终于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不安,良心阻挠了他的冲动,那么马克西米利安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释放了他心中的那个战争的恶魔,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不破不立,拉斯维加斯毁灭了的话,就会产生下一个经济的中心,就算它不在我的掌控下,也会跟随我的指令而被迫做出行动,”
马克西米利安的手指富有节奏性地敲着桌子,第一次将恶魔的秩序揭露在年轻的亚斯卡尔面前,
“我能做到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好上十倍,你向我购买亚彻公爵的死,并且以这样极端的方式,那么我就要向你索取与之对应的报酬,你应该也心里有数吧?”
“……是的,我已知晓。”
马克西米利安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原本他十分钟后就要出发,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不用太过警戒,与你交易的恶魔并不是我,是你自己,”
马克西米利安平静地说,同时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处理的琐事,
“亚斯卡尔,我买你四年时间,我要你在这四年时间里成长到能接替我的位置,同时偿还因这笔交易而产生的各项费用,
换句话说,我先帮你擦屁股,然后你慢慢偿清,我所享受到的收益则是这四年时间中世界变革所带给我的财富,可以理解了吗?”
“我理解了,不如说清楚得有点令人恶心了,”
亚斯卡尔将视线投向窗外远方的海洋,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大会谈将要开展,而他所策划的毁灭打击也将会实现,
这种计划他人之死的掌控感令人着迷,散发着甜美的香味,品尝过它的人都无法拒绝它的美味,就像腐坏的果子一般,纵然鲜美,却也不免吃得满口恶意,
就连亚斯卡尔也无法避免,只不过,在这一系列的开始时,
他仅仅是坐在床上,平静地凝视着远方,等待着死亡降临他人,
“成交了,年轻人,为你的胆识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