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猫眼石 上篇

作者:Veshalt 更新时间:2023/2/21 23:54:17 字数:3814

——栖薇尔是一位特别的人。

兽人种,人们如此称呼这类生命, 如字面意思,他们大多具有各种陆地动物的特征,小至鼠大至象,而栖薇尔所具有的则是猫耳和猫尾,

如今她的金色毛发健康而柔顺,很难想象十五年前她被亚斯卡尔的母亲捡到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公爵夫人的善心往往不会带来善果,兽人种在亚彻公爵眼是极佳的奴隶素材,能在水镜卿那里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几经转手后,他就能获得翻了几倍的本金,

因此,栖薇尔在漫长的流浪生活结束、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夫人提供的饱饭后,就被打上了镣铐扔进了地牢里,

那个时候,她见到了众多的同类,众多的受害者,众多的奴隶,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栖薇尔这个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因她那双闪烁的碧绿兽曈——猫眼石,

在地牢中的三年中,她曾尝试着笼络其他同伴,但其结果不是被拒绝,就是将她们亲手送上了断头台……

——公爵的货物必须要保证质量才行呢,会反抗的残次品就扭断脖子扔掉就好了。

地牢深处的暴乱没有成功,除了她以外的奴隶几乎全都被处理掉了,

“看来还是有识相的宠物啊。”

亚彻公爵这样说着,为她,为这个暴乱的实际促成者标上了最高的价格,

但是,花这样的价格买一个奴隶对许多大公爵而言实在是一件亏本买卖,花大价钱买回来一只幼猫还要再掏钱去养,还不如专心于下一个生意,但亚彻公爵似乎并没有降价的打算,他不差这点钱,相反他又进了一批又一批的货物来丰富自己的售货清单,

跨越了众多的偶然,她才得以存活到见到亚斯卡尔的那一天——

……

亚斯卡尔睁开了双眼,

地牢的潮湿和铁锈的臭味让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多少有些不适应,但这是他自己选择要来的,

“你当真要一个奴隶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

公爵似乎十分不满,但五岁的亚斯卡尔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他刚刚从火炉中夺回了自己的生命,亚彻公爵这种人根本不打算记住自己孩子真正的出生日期,于是就将亚斯卡尔恢复清醒后一个月的这一天设为了生日,

他通过自己的臆想之翼,得知了一年前发生的那起地牢暴乱,根据亚彻公爵没能发觉的各项细节,确定了那场袭击的策划者——

“对,我会让她好好发挥自己的价值,为我服务的。”

地牢深处的幼猫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脸,原本在奴隶主面前露出正脸并直视对方是一项极端危险的举动,会让自己蒙上“认不清自己地位”的罪名随后受到惩罚,

但是她希望去看,她要看清这个男人,

——原来和我一样,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屁孩喵。

既然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了,亚彻公爵也默许了幼猫的冒犯,仅仅是解开了锁链,冷哼一声便离去,留下亚斯卡尔一个人待在地牢里,和他刚要来的奴隶交流一番,

五岁的亚斯卡尔环视周围,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对于地牢中充斥的各种情感也产生了恐惧的意识,这些人的心中有期待失望嫉妒愤怒麻木恐惧——有希望与绝望,

“感到害怕的话就请回吧,我这种人就是死也不会认一个胆小鬼当主人的喵。”

紧张的亚斯卡尔被面前的幼猫一句话拽回了现实之中,打了个寒噤的同时皱起眉头摆出了一副傲然的小大人模样,

“少、少废话!我还不想认一只没名字的母猫当奴隶呢,有名字的话就给我报上来!”

亚斯卡尔在幼猫的面前感到了恐惧的第二个原因——他无法读取对方的想法,

他最多通过其他奴隶对她的印象进行侧写,但这些奴隶也是新来的,对曾经暴乱时的她一无所知,

他也无从得知幼猫的真实想法和名字,只能从她的过往去猜测,期望她能够成为自己将来有一天弑父的底牌之一,

“……栖薇尔,”

幼猫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谁也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她的真名,

亚斯卡尔咽了口口水,名为栖薇尔的幼猫就这样一边舔舐着爪子,一边将指尖的利刃收了回去,

他选择了相信栖薇尔,那么栖薇尔就选择相信这个孩子——

……

亚斯卡尔睁开了双眼,

他还是没能熟悉每日醒来时多出来的那份体重,

金发的幼猫侧坐在他的身上,压迫着他的腹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啧……我可是你的主人啊!多少也该尊重我一点吧?”

年幼的亚斯卡尔醒来后,栖薇尔就会从身上跳开,回到床边的地板去,

她眼中所透露出的想法,很明显是认准了自己绝对不会对她有害,摆明了要欺负自己的样子,亚斯卡尔虽然不爽,但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她这样说,

“那你要像那位公爵一样对我么?随便你。”

亚斯卡尔不满地咬牙,亚彻公爵当然没对她做过什么,为了保证商品的质量,公爵唯一遵守的法则只有交易的诚信,

但是,即便没有做过什么,他也绝不愿意被和亚彻公爵的为人混为一谈,

“明天,麻烦你能正常一些叫醒我,”

亚斯卡尔摇了摇头,起身到衣柜边去换衣服,

栖薇尔有些惊讶,说实话这几天她又是把牙膏管里塞芥末又是在被窝里塞榴莲,以为今天亚斯卡尔终于要发怒了,但也压了下来,

她的嘴角不免露出了一抹微笑,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干掉他那个混账老爹。

“那个,能麻烦你先出去吗,我要换衣服欸。”

“果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嘛。”

栖薇尔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轻盈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亚斯卡尔一个人小声嘀咕,

“……该死,你不也只是个小鬼嘛。”

亚斯卡尔将栖薇尔任命为自己的侍从女仆,亚彻公爵对此保持着不屑的态度,直到栖薇尔几乎包揽了亚斯卡尔身边的所有事务,

而当亚斯卡尔再大一些,涉及的事务更多后,栖薇尔可以接触的范围甚至扩展到了全家,

那么,栖薇尔成为女仆长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

亚斯卡尔睁开了双眼,

短暂的午睡让他有些感到目眩,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一时没能掌握旁边的状态,

“如果亚彻公爵现在站在旁边的话,说不定会把主人当作残次品哦。”

已经成为女仆长的金色猫娘如此说道,声音轻柔悦耳,但说出的话却令人寒战,

“呃……他人在哪?”

亚斯卡尔揉着头从床边坐起,同时用臆想之翼整理附近的情况,

“公爵正在和剧院的负责人会谈,关于后天诺忒尔先生的那场演出,”

栖薇尔话音刚落,亚斯卡尔就收起了臆想之翼,

——和以往一样,除了栖薇尔以外基本没什么无法掌握的。

起初年幼的亚斯卡尔以为是自己的读心能力不够成熟,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反而开始怀疑是因为栖薇尔的兽人种族,但其他兽人种奴隶也没有这种隔断感,

逐渐的,亚斯卡尔也放弃去搞清这种问题,毕竟要自己张口去问还是不太现实,反而会暴露自己的能力,如果暴露的话,恐怕大家都会像妹妹们那样避开他的吧,虽说妹妹们也并不知情……

适当保持距离才是上策,只是他一直以来在这方面的把控很差。

所幸,栖薇尔倒是在几年的陪伴中很机敏地领会了亚斯卡尔的想法,或者说目的,关于亚彻公爵的那份愤怒,两人是共通的,

也就是说,并非是使用者和工具的关系,而是真实的“共犯”关系,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亚斯卡尔了解情况,确认了周围没其他人后说道,

“每年都这么问,我有说除了白色大蛋糕以外的任何东西吗喵?”

栖薇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有在撒谎,但也谈不上实话,仅仅是因为大多数时候她别无所求,用来敷衍亚斯卡尔的话罢了,如果真的想吃,她大可利用如今女仆长的身份出去一趟顺便偷偷大快朵颐一顿,

但是,即便是这样敷衍的愿望也从未兑现过,

对于亚斯卡尔来说想送这样的礼物可不算容易,毕竟有亚彻公爵盯着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的,

——嘛,这一点上来说倒也有些像是腐旧的家长干涉年轻人的青春恋情呢。

栖薇尔别开了视线,但亚斯卡尔却是实实在在地烦恼着,

“……这一次一定!等明天的婚礼结束之后我就以奖励的名义买个大蛋糕回来!”

亚斯卡尔信誓旦旦地说道,反而让栖薇尔略微惊讶了一下,

“我说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即便是栖薇尔也感到有些无语了,

“在结婚后给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另一个女生送超大蛋糕,在其他人眼里会变成那种渣男哦?不如说现在在我眼里已经是了,”

栖薇尔一如既往地挖苦着她的主人,一边玩弄着自己的金色发梢,

“啊啊,好失望啊,原来要杀死亚彻公爵的男人最终还会变成下一个亚彻公爵,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啧——”

亚斯卡尔向来是对这种话感到生气的,但过了这么久他也知道栖薇尔大概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不惜背上渣男的名号也要这样做的理由呢?

——因为不清楚这女人的真实想法,所以只好尽可能讨好她让她保持忠诚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大概都是这样的想法,

“啊?生日?我没有那种东西喵。”

“吵死了,反正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日子,就当是生日不也挺好吗?”

“哦哦,和你的那个所谓生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喵。”

“都说了你吵死了。”

然后,栖薇尔就会用白色的大蛋糕敷衍过去,最多加点什么裱有奶油花之类的修辞,让亚斯卡尔以为她真的很想要,

即使亚斯卡尔怀疑她在敷衍自己,也没有办法去确认真正的想法,

而在年复一年这样的对话中,二人是否真的产生了什么感想,也没有人能准确地下定义,至于两人自己的判断,

那就是“共犯”,仅此而已。

“你别管那么多了,总之我会安排。”

亚斯卡尔摆出了一副主子的态度来,但下一秒又不得不露出一副有求于人的表情,

“呃,另外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栖薇尔脱口而出,想了想要不还是用主人之类的话来阴阳一下他乐一乐,但亚斯卡尔似乎看起来真的很急切,诚恳地双手合十,

“那个,其实我真的不是很想结婚而且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但能不能帮忙试探一下克里姆家的那个公主的想法?”

“前几天让我帮忙去送老厨师女儿的忙我还没要奖赏呢,”

栖薇尔似乎有些不情愿,理由很多,她未讲清,

“你就没什么表示?”

“白色大蛋糕多加一层——!”

“扑哧,”

栖薇尔没忍住,笑了一声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这就去,

“嘛看在大蛋糕的份上,真是没办法喵。”

就算一直见不到那个大蛋糕她也会去的,虽然她暂时也对这件事的发展没什么头绪,但总之见到人了就会好起来的,

所谓床头桥头自然直嘛,就是这样的感觉啦,

她一如既往地相信着自己的那份好运,也相信着亚斯卡尔,

没有人能准确地定义两人的关系,至于两人自己的判断,

那就是“共犯”,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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