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元歌家的大院门被人敲响,听起来很急切。
这大早晨的,会是谁呢?
男孩推开门,便看到一个尚有些风韵的中年女人。她便是隔壁的桂花婶,一个丧偶多年的寡妇。
“大壮啊,你爹出事了。”
元歌闻言,脸上煞白,他焦急地问道:“婶子,怎么了?”
“他,他吐了好多血,早上在私塾上着课,突然就大咳不止,然后就吐了好多血。孙大夫已经过去看了,也不知道如何了?”这妇人带着哭腔,喘着粗气说完一大段话,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如此大事,元歌也慌了。
他连家门都没关,就疾步冲了出去。
……
风琳玥回到元歌家中时,家中没有一个人。
她解决掉那三个人之后,就一身轻松了。
少女原先的计划是在元歌家中再教导他一些关于修行的事,过几天她便离开牛家村。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带着元歌一起前往玄天剑宗。
若是能一同拜在同一位师父门下,他们以后成了师姐弟,她可以和他分享那些修行资源。如果惊凰仙子允许的话,她还打算把包括《炎诀》在内的一些功法也教给元歌。
元歌年纪虽小,但对她的恩情实在太大了,她想尽可能地照顾这个弟弟。
可是她并不确定元歌是否能放下他的家人,跟她一起走。
少女还是在修炼中等待着男孩的归来。
然而她等了许久,肚子都咕咕叫了,元歌都没有回来。
“吱呀。”
外面传来了推门的声音,风琳玥连忙起身走向门外。
可进来的人并非元歌,而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些热腾腾的饭菜。
“是小玥姑娘吧!大壮他托我给你做些饭菜,你趁热吃了吧!”
“大壮?”少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又想起元歌的父亲是这么称呼他的,马上就知道妇人说的是她的结义弟弟。
可能是他小名吧。
“您是桂花婶吗?”
“是啊,是我。”桂花婶的眼睛细细地在少女身上扫描着,她是头一次见这么标致的姑娘,连她一个女人都见了欢喜。
“元……大壮他去哪儿了?”
“哎哟,我还没告诉你呢。”妇人将饭菜放到了屋里的木桌上。她的脸上是化不开的愁容:“铁柱他病得不轻,孙大夫早就说了让他别抽烟了。他还抽,现在倒好,咳了老多血,被牛车拉到青山镇了。”
“镇子上不知有没有更高明的大夫。看铁柱那副样子,八成是不行啦。”
“可怜大壮啊,从小就没有娘疼,这铁柱哪里懂带孩子,还不是我从旁带着。还好这娃子懂事,打小就聪明,这么小就知道靠采药换些铜钱养家。他要是我孩子就好了。”
风琳玥吃着午饭,这桂花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突然她就把话题说到了风琳玥身上:“姑娘,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吧?跟婶子说说,你今年多大了?”
“啊?我,我十四了。”
“十四,十四好啊。我十四的时候都生娃了。可怜我那娃儿没满月就夭折了。”桂花婶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可没一会儿她又擦了泪笑着说:“小女娃呀,你莫怪婶子嘴碎。姑娘你现在可有意中人?”
“……”风琳玥尴尬得不知怎么回答。
她是修士,是有傲气的天之骄女,不说她年纪尚小,何况她背负深仇大恨。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努力修炼,拼命变强,强到足以向那些仇敌复仇。
哪里有时间去在乎儿女情长。
与凡人不同,修士寿元悠长,而且青春常驻,根本不需要像凡人这般早早谈婚论嫁,除非是出于某些利益考虑的联姻。
“还没有。”少女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她本是无心之言,可是听在桂花婶耳朵里,便有了许多别样的意味。
许多农村的中年妇女都比较多管闲事,这桂花婶也明显在此列。
“那你觉得大壮如何啊?”
桂花婶的这一言,有着极其显而易见的目的性。
少女哪里听不出来。
可是她把元歌当弟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
还好刚刚已经咽下口中的食物,不然肯定要喷出来。
但是女孩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毛。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一个人会这么烦,就像耳边有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挺懂事的。”
“对啊,我觉得大壮将来肯定有出息,肯定比那牛铁柱强。”
接下来这桂花婶还是继续喋喋不休着,但风琳玥就没有心思在听了,她也就跟着打着哈哈。
直到吃完饭,桂花婶收拾着碗筷,她还在唠叨着。
待中年妇女走后,这里又只有风琳玥一个人了。
她继续打坐修炼。
快到晚上的时候,院门又被人推开了。
这次来的是元歌,他一脸的愁容。
风琳玥迎了上来,见弟弟愁眉不展,开口问道:“元歌弟弟,你爹如何了?”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老毛病了,只是更严重了。”
“那他没事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男孩的脸上堆满了沮丧。
少女很想安慰自己的弟弟,可是她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得轻轻地抚摸着弟弟的脑袋。
……
第二天上午,牛铁柱在两个村民的搀扶下回到了家。
他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差,连走路都需要人扶着。腰间原本别着烟管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慢点,慢点。”
“铁柱,放心,会好起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在他旁边说道。
“对对,我家孩子还等着上私塾呢。”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道。
他们架着牛铁柱放到了大院里的摇椅上。
“有劳各位了,麻烦各位弟兄了。”
“哎,你也真是的,怎就不听大夫的话。”那五十多岁的男人说。
牛铁柱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才想起来烟斗已经被那臭小子丢了,这一次是真的丢了。他收回了那只手扶在摇椅的把手上:“我这条贱命,早就该死了。多活一天赚一天。”
“说什么死啊活的。”元歌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风琳玥也被外面的人声吸引,出来看热闹。
“哟,大壮啊,你在的话,叔就走了。”
“铁柱兄弟,明天我再来看你,地里还有活呢,我先过去了。”
那两个村民一步一回头,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老爹,你还好吧?”
“我这样像还好吗?”
“……”
牛铁柱抬头望天:“我这辈子,前半生稀里糊涂,结识了狐朋狗友,被诓进赌坊里。赔进去大半家财,气死老爷子,我该死啊。”
“大不孝,就是我这样的。大壮,万不可学我。”
“老爹,别说了,你先好好躺着,休息休息。”
“休息?老子以后有大把时间休息了。大壮啊,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遗憾呐。我现在最大的憾事,怕是看不到你长大成人,看不到你成家立业了。”
此次病重,老先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日子快要尽了。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这养子,养了十年呐,早就当成自己亲儿子了。
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的那些远房亲戚会不会来争家财。
他这些年做私塾先生,积攒下不少钱财,他又是单身,没太多花销。钱全存在陶罐子里,被他埋在床底下。
想着以后给儿子娶媳妇用。
他若是就这么死了,这孩子可如何是好。
“铁柱!”院门外走进来一个泪人,是隔壁的桂花婶。
她见到牛铁柱憔悴的模样,擦着眼泪走了进来。
元歌和风琳玥都没有想到,这个中年妇女竟冲到牛铁柱的摇椅旁一把抱住了这个老男人。
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显然是逾矩的。
更加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桂花婶竟然将自己的额头贴到牛铁柱的额头上,这行为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若是让外人瞧见,这两人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尤其是这农村,人言可畏。
“牛铁柱,我等了你一辈子啊,你就是宁愿看着我嫁给别人,你也不吱一声。你没种啊啊啊!我都听说了,听说了……”桂花嫂豁出了颜面,完全不顾旁边还有小辈在场。她放肆地大哭起来,想要将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牛铁柱病情加重后,整个人都看着更老了,他颤巍巍地抓着妇人的肩膀:“是,你说的没错,我没种。我早就被人废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个老男人轻抚着桂花嫂的背,眼中噙着泪花,满脸的哀愁。
桂花嫂突然扬起脑袋:“铁柱,我嫁给你吧。给你冲喜!说不定你就好起来了。”
没想到牛铁柱激动地咳嗽起来:“咳咳咳!不可,不可。我不能害了你,我都这样了,你不能……”
元歌也是颇为意外,这老爹竟然和隔壁的寡妇有一腿,他是真没瞧出来,藏的够深。
妇人痛哭流涕,她与牛铁柱从小便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可牛铁柱因为欠了赌债,坏了名声,桂花的父母便强迫她与之断了来往。甚至强迫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两人就此错过。
其实桂花知道牛铁柱身有残缺,可她不在意。同时她也知道铁柱的倔脾气,他一旦决定了,便谁也劝不动。
此刻中年妇人无意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少女和男孩,脑中灵光一闪。
她擦了擦眼泪,一手抓着一个,将原本看戏的两人拽到屋里。
大院里一下子就只剩牛铁柱的咳嗽声。
“大壮,你想不想娶媳妇?”
“啊?”元歌想不到桂花婶拉他过来是说这个。
“啊什么啊,你没听到你爹说他最遗憾没看到你成家立业吗?”
“这男人啊,想成家立业就得娶媳妇。”
风琳玥有不妙的预感,她想走,但是桂花婶紧紧地抓着她。她身为修士,想要挣开很容易,可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对方。
果然,桂花婶转过脸来,对着她说:“小玥姑娘,你在山林里被大壮捡回来,这也是种缘分。现在大壮他爹需要冲喜,你能不能先委屈一下,和大壮成个亲。大壮他爹已经病入膏肓了,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你能不能行行好,看在这几天照顾你的份上,先和大壮成亲。他一个小娃子,什么也不懂,肯定不会坏了你的清白。若是过段时间,你想和离,我们也不怪你。”
卧槽,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元歌心中捏了一把汗。桂花婶并不知道对方是个修士,是很多乡下人口中的仙人。这要是把她惹毛了,他们还能讨到好。
“桂花婶,还是别了吧。她是我姐,这不合适吧。”元歌劝道,可是这个理由苍白无力。
妇人早就从牛铁柱那里听说了这二人结义的事情,在她看来简直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臭小子,你懂什么。让婶子和她说。”
“小玥姑娘,就当我求你啦,我给你跪下了。”妇人说着便真的膝盖一软跪在少女面前,“哪怕是假成亲也行。你只要让那牛铁柱没有遗憾地走……呜呜呜呜!”妇人又是嚎啕大哭起来,她的眼泪好像不要钱一般。
“我……我同意,我同意和他成亲。”少女的脸上一片红霞,尽是娇羞之态。
元歌侧过头,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