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药师寺

作者:X地狱阴影 更新时间:2023/2/13 20:21:21 字数:4206

“医生,情况如何?”秋津对刚结束诊断的医生问道。

“啊,不必担心,吃点药就好了。不过患者体质还非常虚弱,如果不能好好调养的话或许会落下后遗症。”

“辛苦了。”

送走医生,托多罗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对躺在床上沉睡的少女没啥兴趣,她一瘸一拐的找了处她觉得舒适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后问道:“帝国骑士那里都搞清楚了没有?”

“诶,和他们说确实是闹鬼这事就结束了。当然钱还是花了点,毕竟给这个孩子补票不可能是免费的。”

“呼,那就好。真是的,才刚出发怎么麻烦的破事一大堆。”

“说起来你的腿怎么了?之前都没看到你拄拐啊。”

“这个啊,呵呵,战场上的老伤了。如果只是走个一两步倒还好,若是要长时间站立或是走远路没根拐我可受不了。”

“这样……么。”

“喂喂,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值得可怜的,相反这可是激励着我不断前行的军功章啊。”托多罗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伤腿,随后将视线转向躺在床上的少女,“说起来又是东方面孔啊,身上有什么能证明其身份的信息么?”

“没有,除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织物。”

“嗯……那就只能等她醒来是再说了。”托多罗打量着秋津,她说道,“说起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真遗憾,对于你我可没一点印象。不过既然你已经报上名来了,那我也该自报家门才是。在下三浦秋津,日出之国土前国真穗城城主之女。”

“哦哦,就是那个纵横世界,生意兴隆的三浦商会的千金啊。失敬失敬,家主重仓大人还好么?”

重仓是秋津爷爷的名字,在她16岁那年便交出了家督之位出家为僧了。面前的这个身着帝国式飞行夹克的东方面孔的女子竟然懂得他的名字,不由得让秋津有些惊讶。

“祖父的话前几年已经交出家督之位出家为僧了,现在的家主是我的父亲。托多罗女士听过我爷爷的名号么?”

“哈哈,不过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托多罗自顾自的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壶酒自斟自饮了起来,“不过都是陈年往事了,不必再提。”

“祖父在位时并未接待过海外的宾客,那么想来托多罗女士并非稻羽国的人士?”

“啊,姑且曾算是日出之国之人吧。不过这个身份我早已舍弃了,不必再提。”说着托多罗站起身来,有些晃悠的离开了。临走前她说道:“如果有机会来上京城的话倒是有机会请你喝上一杯。”

托多罗走后秋津不经意间开始揣摩起托多罗·笠井这个名字了。起初她觉得这是个非常陌生的名字,但细细琢磨一番后她隐约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没等秋津瞎想太多,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赶忙转过身去查看躺在床上的少女的状态,所幸并不大碍。喜人的是她似乎从昏迷中恢复了意识。

“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但是作为回应的却是少女瞬间变得惊恐扭曲的面庞。她像是应激了似的迅速从船上弹起,尽管身着单衣且虚弱异常,但她还是从床上翻身而起并抄起了放在矮柜旁的一把水果刀。

“别,别过来!你究竟是谁!?离我远点!”

“冷静,冷静……!”秋津并未起身,还是坐在椅子上。不过她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是我将你从那个漆黑的船舱中救出来的。”

“胡,胡说!我,我不信你的……!像你这样的人,我,我见过很多了!别想用这种话来蒙骗我!”

看样子少女是被什么人狠狠地伤害到了,以至于对他人极度缺乏信任。顿时情况变得棘手了起来,秋津她并不太擅长安抚她人情绪。难道要用武力制服她让她冷静下来么?那又和那些伤害她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放着不管又不行,秋津也没自信用嘴说服她。不得已,秋津趁她不注意突然跃起跳到少女身前。干净利落的打掉她手中的刀子后,趁着少女没有反应过来把她摁倒在了床上。

“抱歉,原谅我动作粗鲁,但我也没有办法。”说着她从自己的腰包中取出了一块浸润了镇静药物的药布准备摁住少女的口鼻。

原本可以用更为方便的注射式产品,但少女手臂上那隐约的各色针孔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就在秋津以为少女的反抗会更加剧烈的时候少女竟然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这让秋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是您……救了我么?”少女的语气不再狂躁,听着语调温顺的像是一只羔羊。

“能认出我么?”

“靠眼睛的话……不行……但是味道……啊……我明白的,那时将我从无边黑暗的奈落中救出来的,正是大人您啊。”

见少女意外的平静了下来,秋津果断放开了她。她迅速抄走了地上的那一把水果刀,免得少女又做出一些蠢事。

她坐回了那把椅子上,而虚弱的少女早已在秋津的帮助下裹好了被子坐回到了床上。

“你眼睛怎么了?是因为长期的黑暗弄坏了么?”秋津盯着少女那灰白色的眸子问道。

“不,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我从小就有些看不清东西,即便是现在和恩人对话我能看到了也只是一张较为模糊的脸。”

“能分得清是谁么?”

少女摇了摇头,她说道:“分不出。不过比起视觉,我似乎嗅觉要比常人更敏锐些许。如果这房间里一直只有恩人一人的话或许我还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啊,这样啊。抱歉,前面有个客人来这里小坐了片刻。”

“不不不不!”少女慌乱地摆着手说道,“恩人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有错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这副眼睛的话……”

秋津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想必平日受尽了委屈吧?说起来,你是哪的人?日出之国的?还是朱夏的?亦或是稻羽的?”

“日出之国……家住土前国……”

“哦,真是巧合,我也是土前出身。”

“感谢上苍还真是别样的缘分……!”

继续深入交流后秋津得知这名少女名叫药师寺雏菊,由于从小眼睛异于常人的缺陷因此经常被同龄人欺凌,甚至在一些村民心中她的眼睛象征着灾厄。所幸她有一名温柔且医术高超的祖父以及同样行医的父亲,这使得当地人虽然对她有所非议但始终还是尊敬着药师寺一家的。她本人也在长辈的熏陶下凭借着卓越的嗅觉习得了些许医术。

但好景不长,在雏菊14岁那年土前国爆发了一场大瘟疫。为了镇压疫情,当地的守护动员了领国所有的名医前往看诊,雏菊的父亲与祖父也在此列。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疫情会在几个月内结束,但结果却是疫情的扩散以及祖父与父亲病故的讣告……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尊重药师寺一家,雏菊因为她的眼睛被村民视为恶魔之子,甚至是她的母亲也是这么看待它——在接到讣告的第二天,一些疑似感染的村民便上门**了她……

不知是为了保护尚且年幼的女儿还是她已经精神失常,她的母亲将她以近乎赠送的方式卖给了一名来自西方世界洛美特帝国的旅行商人。或许在她看来与其留在这里受苦,卖到外国去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吧……

可事实上,等待着她的是一条更为痛苦的道路。

由于颇有姿色雏菊竟被那名商人以高价卖到了妓院。语言不通,外加视力较差,在未知的西方世界她依旧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每当讲到这里雏菊便泣不成声,再也没法叙述下去,即便她是那么地想向秋津倾诉,可话一到嘴边便成为了比皮鞭更让人皮开肉绽的恐怖。

她开始想家,尽管她早已没有家了,可也好过死在这举目无亲的未知国度不是么?

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下她躲进了前往东方的安国丸的客舱内。本想着在一件客房的衣柜中躲到船停港后再混入人群当中离开,谁知道这衣柜中竟别有机关。她因为意外误触机关竟被关在了里头,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尽管她对于生活早已失去希望,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绝望还是少女的她依旧感到了十足的悲伤。她害怕哭出声音被守卫抓住扔下船去,但她即使不被扔下船去又如何呢?

直到秋津劈开了柜壁从中救出了她。

这便是名为药师寺雏菊的少女的无聊且平凡的一生。秋津相信,这也是生活在日出之国的无数贫农民们所过的一生。

“原来如此。”

虽然颇为感慨,但秋津依旧没什么太多触动。在如今的这个世界这样的事实在是过于司空见惯了,甚至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这个世界运转的一部分。既是因为这个世界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因为这种情况才会存在这样的世界。

“到了日出之国后有什么打算么?”

“或许会先回一趟老家吧……不知道我妈妈还在不在……之后,之后……”说着,雏菊突然跪倒在秋津面前,她亲吻着她的脚痛哭道,“还请恩人行行好!用刀把我的这双眼睛戳瞎吧!如果我没有这双眼睛我还能凭借药师的手艺生活下去,但如果留着这双异样的眼睛日出之国又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啊!”

秋津听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从没听过这种要求。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痛苦并不是你的过错,又何苦糟践自己呢?来吧,先坐起来吧。”

“这双眼睛并无过错,但只要它尚存一日,等待我的就只有无尽的痛苦!如果恩人您不废掉我这双眼睛那我就绝不起身!”

秋津见状有些头疼了起来,倒不是说她对于满足她的要求有什么抵触,只是单纯觉得没什么必要。但仔细想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在如今比肩继踵的都市中也有顽固且激进的迷信者存在——即便许多魔法现象如今也可以用相对客观的方法解明——更何况是远东的穷乡僻壤之中呢?

想起少女那有些异样,但却如一轮清月一般明亮的眼睛秋津心中倒是有几丝不舍了起来。于是她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了一副小小的面具。

“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

“这是……面具?”雏菊端详了一阵,又用手抚摸了一阵后作出了判断。

“嗯。虽然只是我从异国教会里拿来的纪念品,不过我想也能帮你不少。总比让人直接看到你的眼睛要好得多不是么?”

“呵,那你还不如直接挖掉她的眼睛。”拄着拐的托多罗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给她戴那种引人注目的半脸面具,你是嫌她还不够引人注目么?你也不是不清楚在一片愚昧、贫瘠、暴力横行的土地上过于醒目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海的对面的只存在于教科书里的猎巫行径在那里可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听到这,戴上了面具的雏菊又愣住了。她颤抖着想摘下面具,去请求面前的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士夺去自己的这双不吉利的眼睛。

“不过嘛,刚才透过缝隙也算是看到了,确实是双不错的眸子。若是在西方世界应该还是蛮受欢迎的。”

“听这样子你是想收养她么?”

“哈哈,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啊,但我也说过,我既没钱换一间新房,更没钱多供一双碗筷。”

“那你还……”

托多罗一脸坏笑地看着秋津说道:“当初记得是谁说要提咱家负起责任的?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这个无辜的女孩今后只能当盲人么?还是说想就这么把她扔在码头被那些饥不果腹的暴民用完扔到垃圾堆里呢?”

“……”

“喂喂,难道你是想和我说你没说过这种话么?”

“负,负起责任?!”雏菊听了以后面色煞白,她非常紧张地摇了摇头,随后不停地磕头道,“怎敢,怎敢!我这种人又怎么能叫恩人费心呢?或许一介盲人在那的待遇也不会比我留着眼睛或是戴着面具要好多少吧……恩人能让我有一餐饱饭,一身能保暖的衣物,还送我回乡,这已经是十足的幸运了。我又怎么敢再多要求什么啊?”

秋津缓缓转过头来,她轻叹一声后说道:“我又没说要不负责任。”

这下要想着该怎样对自己那个在花钱上宽于律己,严以待人的父亲解释雏菊的来历了。她的那个挥金如土的吝啬鬼父亲才是她行善事最大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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