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津回到旅馆后,文弥稍作准备便又准备离开。身为府军幕僚的他如今早已离不开军队,一旦天有不测他便将领兵出征。
秋津顺着窗户看向策马离去的文弥,心中颇感五味杂陈。但她能做的仅仅只是跪坐在佛堂前为他点上一支香祈祷罢了。
“唉,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小声抱怨着站起身来,环顾房间四周却没发现雏菊的身影。秋津感到有些疑惑,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到哪里去呢?
这时,纸拉门被拉动的声音传进耳朵。她转过头看去,只见雏菊端着一个盛着一碗小豆汤的托盘走了进来。
“雏菊,这份小豆汤是……?”
“啊,见秋津大人忙完事务刚回来,我便去请求客栈的掌柜借了厨房一用。不过我眼睛不太方便,不知道味道是否合您胃口。”
秋津看着面前那一小碗小豆汤,她脸上倒是露出了些许惭愧的笑容:“既然是雏菊的心意,那又怎么会不合我胃口呢?倒是你本不必如此费心的。”
端坐在面前的雏菊对秋津说道:“哪里的事。秋津大人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救出,光是这一点恩情便是我此生也无法偿还的。而且您还让我作为随从一同前来上京城,作为回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可是……”
“请不要让我被人认为是贪图三浦家富贵而故意靠近您的卑劣之徒。”
见雏菊话语之坚定,秋津也就不再多言。她端坐起来,双手合十道:“那么,我就开动了。”
“怎么样?味道还好么?”
“嗯……咸了点。”
雏菊浑身一震,她有些难为情:“啊,我真是……”
秋津咽下年糕后继续说道:“咸也有咸的风味嘛,我从小是和佣人们吃一锅饭长大的,这种事是不会计较的。”
雏菊听后露出了即便遮住双眼也能看出的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是真的么?”
秋津点了点头,特地加重了语气以表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嗯!是啊,这是事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家中那副等级森严的模样。因此经常故意装出一副不饿的模样,正餐的时候随便吃上两口,在碗筷撤下后又偷偷跑到佣人那里同他们一同吃饭。当然了,有时候我也会替他们干些活,毕竟不能白吃嘛。”
“真是不可思议,要是那些佣人认出小姐您来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每次我都要化化妆,为了不被那些老伙计认出来可费了我一番功夫呢。”秋津像是在吹嘘着自己的功绩一般说道,“不过作为代价每次我都会被父亲拿皮鞭狠抽一顿就是了。不过我乐意,不管可能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我还是喜欢和那些佣人们在一起。”
“是……这样么?”
“不知道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时我觉得会更自由些。不过我也清楚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的,实际上我也曾被几个利欲熏心的佣人绑架过,所以我还是会主动与佣人们保持些距离的。”
说着,秋津自嘲般补充道:“这会不会有些叶公好龙了?或是……伪善?”
雏菊抿嘴轻笑道:“秋津大人能有这份心做臣下的感动都还来不及呢。别人这么想我不清楚,但我很感谢秋津大人能有这种想法。”
这时,客栈外人头攒动。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甲片碰撞发出的咔咔声顺着风吹进了窗内。秋津稍稍探出身子向外看去,只见一个20人左右的队伍在客栈前列队整齐。从身上那精致的黑色铠甲来看这些人是将军手下的精锐。站在他们前面的则是在将军侧近的家老大佛秀义,他如今正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身穿当世具足,头盔上那宛如鱿鱼一般的硕大前立显得非常扎眼。
“这是要干什么?”
秋津小声嘀咕了一会,随后她从队伍侧边看到一支形制与日出之国格格不入的赤黑相见的龙头轿子,在轿子旁边则站着几名身着耀眼金盔,手持长枪的骑兵。说是金盔,实际上这些光芒来自其盔甲上类似圆柱体的小型发光机构。这些机构遍布了骑兵全身,因此显得颇为耀眼。
秋津很清楚这些形制的盔甲究竟来自何方——他们是邻国朱夏帝国的人。与大部分国土为岛屿的日出之国不同,朱夏帝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陆地巨人。幅员辽阔的帝国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亦或是文化,在各个方面都完完全全压倒了日出之国。日出之国必须像臣子般侍奉这位阴晴不定的主人,但这位主人看待日出之国却像是看待一条不重要的老狗一般。
队伍在客栈前停稳后大佛秀义有些吃力的翻身下马,如今已经60有余的他像是一个客栈跑堂的小伙计一般快马加鞭的走到轿子前,为其掀起了遮挡轿子前方的锦缎。
“巡抚大人,已经到了。要我去喊三浦家的女儿下来么?”
从轿子内传来带着些许异域口音的答复:“免啦,难得来那么一趟,我可不想被女士认为是什么粗野匹夫。”
听罢,秋津立马将视线从窗边收回来,她立马对雏菊道:“快!朱夏的巡抚来了,赶快把碗筷收下去!”
“是,是!”
好一阵折腾后,等到大佛秀义拉开拉门时两人早已端坐于和室中央,摆出一副恭候大驾的庄重架势。与白发白须的秀义不同,朱夏的巡抚倒是个颇为年轻的家伙,估摸着也就30来岁的样子。
秋津在西方的洛美特帝国见过18岁的骑士团长,但在东方她从未见过年龄低于40岁的高官。如果他真的是30岁左右的帝国巡抚,那么他或许是连将军都惹不起的存在。
待到贴身的几名武士以及重要人物相继落座后,秋津率先缓缓鞠躬叩首道:“非常抱歉,只能在此等寒酸之地招待各位贵宾。”
那名身着赤黑二色,带着玄鸟纹案官袍的朱夏巡抚笑道:“哪里的事,三浦小姐可谓是言过其实。此处陈设颇为雅致,以在下看来并无不妥。”
秀义这时介绍道:“介绍下,这位是来自朱夏帝国的巡抚陆文泽大人。也是三浦卿今后要侍奉的贵人。”
“侍奉?能说的更清楚些么,秀义大人?”
“这位巡抚是支援我等的朱夏军的总指挥,今后你就作为他的联络官侍奉左右,切记不要做出失礼的举动。”
陆文泽对着正襟危坐的秀义笑着说:“大佛阁下,不必如此拘谨。虽说在下身为远征军总指挥,但实际统兵打仗的另有其人,或许我还要更多仰仗着诸位的智慧也说不定呢。嗯,不过这位戴着面具的小姐是……?”
秋津介绍道:“这位是药师寺雏菊,是我在西方收下的随从。她是土前国名医药师寺权造的孙女,也是一名精通医术的药师。不过她少时患有眼疾,如今才不得已戴上面具生活。”
“嗯,这样啊。或许我们的军队也需要这样的人才。大佛阁下,能否为这名少女安排一个相称的职位呢?”
秀义道:“还请阁下放心。”
秋津问道:“如果只是简单的人事任命,我想犯不着巡抚大人亲自上门。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么?”
陆文泽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姑娘,那我这里也就长话短说。我军将在三天内起兵发起对北条家的征伐。”
秋津听后脊背一凉,她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不过她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那可真是……难道与北条家的矛盾不能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么?”
“这是命令!殿下可不是来找你这种普通武士商量的!”
“诶,话不能这么说,大佛阁下。”陆文泽笑了笑,“国无二君,即便北条家答应和谈,如今作为大本营的栗原城已经聚集了众多将军的反对者。你认为那些人会答应所谓的和谈么?虽说北条家只有几国的势力,但就军力来说早已可被称作东国,如果放任下去的话那些摇摆不定的小国也会屈服于其军力加入其阵营吧。若是如此,那么这些原本就不满将军的武士们又为何不进兵上洛建立全新的将军政权呢?”
秋津听罢只得哑口无言。如今东西两方势力都在竭尽全力扩充军队、购入新式装备。就规模而言早已超过了保卫各自领地甚至是日出之国的需求。就这是一把挂在墙上的猎枪,只要在故事中出现了那么它必然会被击响。
“好吧,明白了,那么什么时候出发呢?巡抚大人。”
“可以的话我希望现在出发。兵贵神速,这点你应该也清楚。”
秋津看了眼雏菊,雏菊察觉到视线后她微微欠身道:“秋津大人,行李已经整理好了。”
陆文泽称赞道:“你有个好随从啊。”
秋津点了点头:“所以我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离开了旅馆后,在将军的精锐武士们的护送下很快秋津等人便来到了上京城郊的一处位于密林深处的军事基地。到达基地后,作为日出之国方面的军团指挥的大佛秀义便一道命令将雏菊调往了医护班。
“战场凶险,还请多多保重。”雏菊背着自己的行囊向秋津道别,言语间充满着毫无掩饰的担忧。
“我跟着巡抚大人安全的很,倒是你可要小心一些。那些野蛮的武士杀红眼来可是不管你究竟是不是医护人员的。”
“嗯,秋津大人的嘱托我会谨记于心。”
“啊,那个……”
“嗯?”
“抱歉,说好的要逛上京城,可现在也没那个机会。”
“呵呵呵。我不是说过了么?秋津大人的恩情雏菊此生都无法还清,又怎么会觉得秋津大人对我有所亏欠呢?”
“那么……一路顺风?”
“秋津大人也是,祝您武运昌隆。”
陆文泽背着手站在秋津身后,他颇为亲切地问道:“你们看上去就像是姐妹一样。”
秋津侧过身来应和道:“是的,或许是亲切感吧。那么巡抚大人,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就从这个基地来看似乎并没有布置足以讨伐北条家的兵力。”
陆文泽走出营帐,他指着空中说道:“秋津小姐,有没有兴趣搭乘来自空中的便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