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翎看着眼前微微垂头的沈仟沂，伸手让她靠近些。
沈仟沂回望着梁翎，眼睛润的出水来。
梁翎对着小姑娘柔声道，“你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回师父的话，已是凝神二阶。”少女有些扭捏，不过也勇敢答复了他。
梁翎起身，四周都是碧绿的林木，见不到一点红枫。
“这次大比，我呢，”梁翎声音很轻，“其实还是希望你能放弃。”
“诶…？”沈仟沂呆住了。
少女本就白皙的面庞像是抹了一层霜，不明白梁翎何意出此言。
梁翎转头，他身材瘦削，即便比少女高上不少也实在不算得有气势。
在与之对视的少女抛弃羞涩之感后他也没能坚持太久。
女孩子虽然极力勇敢，但总是控制不好这短暂的情绪的。
梁翎放弃紧盯着女孩子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小脸，“你力量怎么来的还不明白？还是说你以为师父境界低到已经看不出你隐藏的东西了？”
“就没想着瞒着师父…”沈仟沂低声嘟囔，“再说我不是对师父施展过好几次嘛，你也没反应。”
“就算我真以为师父能力已经低到这种水平了，那也是师父害得…”
沈仟沂到后面微鼓着小脸，“这次事关我们阵峰的存续，师父也不要多说了！”
少见的，沈仟沂反驳了男人。要知道以前这些徒弟里除了大师姐就她最听梁翎的话。
梁翎苦笑，“你除了自己所修习的枪与我所教的阵，其实还有幻术这一功法傍身是吧？”
“师父不算特别笨嘛。”
少女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羞于表达，只是在人前有些怕事。而在梁翎一个人面前除了师父偶尔逗弄身为徒弟的弟子外，她也只是个稍微娇蛮的小姑娘。
“你这份能力怎么来的，谁教的，我不过问，但我有感觉，你现在并不是很能驾驭这种力量是不是？”
梁翎问的很正经，等着少女的回答。
沈仟沂点了点小脑袋，“是有点啦…”她慢慢靠近师父，“不过…只要师父在我旁边保护我就好了呀。”
她弯腰抬头，双手背负在身后，一副可爱俏皮模样。
“可…”梁翎还想再说什么。
“好啦，宗内大比好像只有五天了吧？与其说让我打退堂鼓，不如劝说其他人参加实在哦。”
沈仟沂又有些雀跃。
好安静，即便处在空谷处，没有阳光的照耀，四周一片茫茫，天也很高。没有白云，没有风动。天地融成一片了，他们也被融了进去。
梁翎先是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转身向后走去。
“仟沂，我们之间的羁绊，也没有那么深厚。”
“我作为师尊，没有做好表率，作为师父，也没能给你们争取更多的资源，甚至我的学问…”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了，回头望着少女。
“当初把你从凡间带进这里，不过是见你不服命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那确实刺痛了我。我伸出援…我武断的打扰了你。不过现在想来，可能让你听父母的话，不情不愿的嫁入状元家，想必以人的品性天分，日久生情，你也未必不能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这是梁翎从未对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好像不止要把他内心剖开，更是要把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塞到女孩子脑海里，他才肯罢休。
沈仟沂早就直起身子了，青白的连衣裙摆只是荡在大腿根下面几寸长，这显然是超规了的。裸露出来的碧玉似的细嫩双臂紧紧的贴在左右身侧，双拳握的死死的，好像要把指甲掐进掌心一般。
梁翎没再说话，他深知这种话不止是对自己的否定。
他也不回避视线，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沈仟沂，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妄图把少女逼退。
可梁翎这一看现在这幅画面，就好像看到了那个小时候总是委屈总是偷偷流眼泪的小姑娘，这些年自己也没多照顾她，更多成就今日她的，反而是凡间的积累与同伴的帮助。
自己这个把人家带上来的，却只是做着最基本的事。
权力的无为就是错误。
沈仟沂又低头了，颗颗剔透的晶莹连成线滑落在白净的面庞上，她才十七岁，男人这次说的话又是这般无情。
不止是把他自己架在火上烤，更是要将眼前的自己，将眼前的自己撕碎。
“如果师父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么本次宗内大比，仟沂便不会参与了。”
少女声音很轻很轻。
“如此便好。”
“还有我这里有其他门…”
“另外枪峰之前已向仟沂发出邀请，希望让我转投它峰。”
沈仟沂打断了男人自顾自的话语。
“我没同意，我没同意呢师父，”女孩子微笑着，慢慢走到男人身前。
“我都没想跟师父说的，真的，”她快到极限了，声音已经不是刻意的冷静了。
让人心碎的哭腔带着些吸鼻子的声音，梁翎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年为了自己让自己更像“人”而在平日里故意停止了灵气炼体外，她也偷偷跟做了。
“我真的…真的…那…”
少女想说很多，可她真的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将这五年的历程告诉他，她本想大可以在某些目的达到以后，才跟他娓娓道来，向他一直向往的凡尘一样。
梁翎低头看着就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自己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没有任何办法强迫一个人改变想法。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沈仟沂没有动，倔强的抬头看着梁翎的眼睛。
她看到了自己，自己泛红的眼眶，泪流满面的丑态。
“我今天这么说的目的，不是在逼你什么，也不是在暗示什么。现在你可能还不会理解，可能会觉得有什么是我自己都不能解决的呢？非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
梁翎停了停，好给女孩子缓冲的时间。
“我们一定是会分开的，你不会一辈子待在在我身边，像念儿，像尤一，我同她们跟你一样，长相久伴，对我们来说本就是种奢侈。”
“但我保证我还会陪你相当长一段时间呢，可不要厌倦师父啊。”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假大空了，但事实也相差不远。
况且她好像真的很委屈，自己看着她长大的，很少很少见到这样的她。果然还是很不忍心啊。
“仟沂…仟沂听不懂。”少见的，她忽略了梁翎的调笑。
“好啦，”梁翎收回了手，“枪峰那边你暂时别去了，等我先帮你把幻术与阵法完善，以前没帮你是有些怕拔苗助长，”他顿了顿，有些没办法，“不过现在也没多少时间了呢。”
“仟沂不会离开师父的！”
少女神色委屈，语气坚定。
梁翎动用灵气腾到空中飞去，耍帅似挥了挥手。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