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傅？”
何山洲手上提着弩，将食指伸到嘴前，示意林图安静，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认县城里仍是一片死寂之后，才将林图拉起。
“妈的，我还以为是其他人，结果原来是你小子。”何山洲看了眼地上的步枪，“这是……老周的枪，怎么会在你这——不，不用说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何山洲叹了口气，“我在县城外面看到你的车了，这是你的弩。”他说着将弩递给林图，然后说：“把枪给我，你还没有开过枪吧？”
“嗯，给。”林图点点头，将枪交给了何山洲。
“还有，弹匣和子弹呢？”
“在这。”
“好，这把弩给你，这是弩矢，你用过吧？”何山洲将子弹和弹匣放进身后的背包，将弩递给林图，又从背包的网袋里拿出弩矢。
“用过。”
“那就好。”何山洲指了指对面的超市，“我们去哪里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现在？”
“你不饿吗？”
林图揉揉自己的肚子，“有点。”
何山洲看向地上沾着血的布片，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直接问：“你害怕？”
林图沉默。
“别怕，保持安静，看好脚下，没那么容易惊动它们。”何山洲叮嘱了一句，又说：“当然，你留着这里等我也可以。”说完便缓缓走向超市。
林图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跟了上去。
走进超市，林图有些惊讶，小声地问道：“这么多？”
暗红血肉的网絮组成的毯子攀附在几乎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只剩下天花板还未被铺满。
“我记得前天还没有这么多的……”何山洲皱着眉捏起鼻子，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腐烂的腥甜味和臭味，让人想起过熟的水果和死去的老鼠。
视线中有几颗大茧，静静地立在地上，地上的肉毯与它们连在一起，源源不断的养料随着肉毯表面血管的脉动被输进茧中。
至于养料的来源，毫无疑问是其他的肉。
林图小心地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朝着何山洲走去。
何山洲从架子上拿下背包丢给林图，自己也找了个大背包背在胸前，轻轻拉开拉链，开始扫货。
“把包塞满，这样里面的东西就不会发出声音了。”何山洲在林图耳边悄声叮嘱着：“注意重心，别摔倒了。”
“知道了，先拿食物？”
“还有干净的绷带、衣服、水，还有高度酒。”何山洲思考着必需的物资，“如果有地图也拿上。”
“是这种地图吗？”林图拿出在小房间里找到的地图。
“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区的，如果是相邻的地区就更好了。”何山洲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把货架上没被肉毯触及的东西扫进背包，仔细放好。
“中国和俄罗斯的地图呢？”
“……也带上吧，说不定哪天用上了呢？”何山洲继续收纳着物资，“有指南针吗？”
“没见到。”
“那待会，我们去老周家找一下吧。我记得他有几个，以前当兵时留的。”何山洲把拉链慢慢拉好，“你把东西装好没有？”
“快了。”林图把罐头塞进满满当当的背包里，拉上拉链，“走吧。”
“别急，拿上这个。”何山洲递过去一个稍小的背包，“像我一样放在前胸，待会有用。”
林图和何山洲缓步走回肉店，绕开大茧，上了二楼。
在确认安全后，林图小声问何山洲：“何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了？”
何山洲搜寻抽屉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我不知道。”
“你在超市那里说过……”
“你想知道我看到什么了，是吗？”
“是的。”
“天上扫过那种虹彩的光，然后就这样了。”何山洲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我当时在店里等着客人，就看着外边的人突然跪倒地上，刚刚张开嘴，脑袋就炸开了。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等我再醒来时，周围就这样了。”
“只能说还好我还没有讨老婆，不然我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何山洲轻笑一声，自嘲着，从衣柜下的抽屉里拿出几块指南针，将其中之一递给林图：“找到了，走吧，我们去药店。”
县城不大，因此药店也不远，不远处就是卫生所，方便人们拿看病拿药。
“我们来这里找什么？”
“维生素。”
“维生素？”
“对，然后我们就离开。”
“离开？去哪？”
“……不知道。”何山洲推开药店的门，“要不去山上？你我都能打猎，起码不会饿着。”
“不用去其他城市吗？如果找到政府……”
“已经三天了。”何山洲将架子上的药瓶递给林图，“按照过往的经验，受灾第二天就会看到救援，三天……政府要么自顾不暇，要么……已经灭亡。”
林图沉默了，何山洲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只是安静而慢慢地将所有可能用上的药品尽可能地塞进背包。
很快，林图在确认胸前的背包再也装不下什么之后，两人尽可能安静地离开了药店。
“走吧，去开车，留在这里迟早要出事，留在山上反而安全些。”何山洲提着步枪，领着林图就往县城之外走，要去林图停车的地方。
“……何师傅，我想去安和市。”
“你脑子有病啊？那里以前人口起码五十万往上，你去干嘛？找死吗？”
“我爸妈都在那里。”林图说，“我得去找他们。”
“以防万一我先告诉你一声，我不会跟你去送死。”何山洲转头看向林图，“如果老周还在，他也不可能允许你去。”
“我知道。我也不会要求您和我一起去。”林图拿出钥匙给何山洲看了看，又塞回口袋，“只要您告诉我怎么走就好，车也可以留给您。”
……
何山洲沉默着将枪托拐杖一样拄到地面，用脚一踢，确认了保险的关闭。
然后，他迅速将枪抡起，球棒一样将枪托砸到林图的脑袋上。
林图应声倒下。
“我说了，不可能。”何山洲说着，在昏迷的林图身上搜出车钥匙，把林图用绳子捆好，在超市找到一架平板小拖车，将林图放上去，拖着离开了县城。
第一纪-2080年8月23日-15时17分-陆上维护基地-HTM机体连接室
HTM系统自动重启第132次尝试……
成功。
电流通过，埃奎尔.伊切利斯从黑暗中醒来。
他看着固定住自己的框架，又看看系统的时间戳，不由自主地问：“我为什么还在机体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