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纪-2080年9月19日-13时03分-安和市中心医院区域-住院部大楼门前
安和市作为一座几乎完全以高新技术堆砌起来的城市,除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闪亮大厦之外,其最出名的标志,恐怕就是这座坐落于市中心,占地上千亩,拥有各式设施、商铺和相关领域研究院的超大型医院区了,其规模大到国际上的媒体在提到它又攻克了哪些疑难杂症时,只需要这样一个代称:“某特大型医疗综合体”。
这样一个特大型医疗综合体,里面的建筑和却周围的不同:水泥浇筑,方方正正,刷着白色的漆,在不反光的暗色玻璃的映衬下好像一块块高矮各异的墓碑插在了市中心。
林图身上流着血,捂着侧腹踉踉跄跄地绕开了食堂周边已经被肉毯占据的区域,花了比正常多几倍的时间才得走进住院部的大门。
他留下的血迹被肉毯蠕动着抹除,又贪婪地追向他,寻求着他的血肉。这让他的眉毛紧皱起来,但比起不断追寻着他的肉毯,他更担心在肉毯后面追来的那几人。
在杀掉那老伯后不过半小时,便有一队蒙面人拦在他的去路之前,一句话也没说,抽出了身上的武器。
林图立即明白,他被谁盯上了。
他勉强拉开了和这几人的距离,却被不知藏在何处的射手射了一箭,虽然已经把箭头拔了出来,但是伤口仍在缓缓流血……大概是伤到了哪里的血管吧。
疼痛刺激着林图的神经和情绪,让他咬着牙翻过满是碎玻璃的柜台,闯进了药房里边。
药房已经被其他幸存者搜刮过一遍,药品散落在地上,冷柜翻在一边,还有些针剂药液砸在地上,混在一起,让人不由得想起某些丧尸电影里病毒罐子掉到地上泄漏的那一刻。
啊,说起来,他以前似乎还和父母一起看过电影来着……那场景好像就在昨天一样,那时他还小,会因为害怕狰狞的丧尸躲到父母怀里,甚至回家后也不敢哭出声,引得他们大笑起来……他那时有怎会想到今天?
林图的意识在此刻断成两截,一截在疯狂地啸叫着,催促着他随便找些什么包扎,另一截则把逐渐模糊的视野用鲜明起来的过去顶替……
他终于在一个架子上摸到了绷带,还有一罐应急止血凝胶喷雾。
咳嗽两声,撕开衣物,把喷雾罐子晃匀,然后喷在伤口上,嘶嘶的喷雾声好像火烧一样,伤口也是火烧一样的疼,疼的他仰起脖子,咬着牙,满脸扭在一起,好像正拧出水分的拖把。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一队人走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他们来了。
林图轻轻地咳嗽两声,把绷带缠到腹部,随意打了个结,又疼得一顿呲牙咧嘴,但最终还是勉强处理好了伤口,蹲在了柜台下面,躲避着猎杀者们的目光。
“散开,两人一组,找到他就地解决……记得随便割点什么东西下来,不然老蓝不给钱。”粗粝得好像喉咙里有一口沙子的声音响起,这是林图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声音。
“收尾这种活儿咱干了十次左右了吧……老胡你还不放心?”有人趴在药房柜台上,朝里边匆匆扫了一眼,不屑地把烧的差不多的烟头扔了进去,说:“雷老头被反杀不过是他不听指挥,自己一个人硬上,要是和我们一样干活还能有这事儿?”
“闭嘴,去干活吧。”
林图咽了口唾沫,静待这群追杀者们散开。
他伏在地上,从背包里拔出伤痕累累的撬棍。
没有闲心去思索自己为何引来这群追杀者了,必须尽快解决他们……
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有可能就在这楼的某处,他心里便焦急燥热起来,将先前尚未燃尽的杀意再次引燃。
他看着手中在交战中失去了弯头的撬棍,又看看不远处的二氧化碳高压灭火器,心里有了主意。
拆去软管根部的泄压阀,再装上软管,将撬棍尖头朝外塞进软管不留半点空隙……一把简易的气枪就制作好了。
他抬头瞟了眼大厅,在确认只剩下两个看门的猎杀者后,他将灭火器对准了他们。
灭火器砸在大理石柜台上的响动惊动了两人,他们转头望去,就看到林图的嘴角露出狠厉的笑:“你们好。”
压柄被按下,庞大的气压推着撬棍爆射而出,随着一声爆响,撬棍穿过第一人的胸口,钉穿了第二人交叠起来,试图遮挡的双手。
眼看第一人倒下,林图当即翻出柜台,没顾及腰间伤痛,在第二人出声前便把没轻多少的灭火器砸到了他的头上,令其倒地,然后将灭火器狠狠砸到他的脸上,直到底下传来几声下清脆的碎裂,再拿开灭火器一看,底下那人的脸已经变形:鼻子烂成一滩,眼珠挂在一旁,额头更是扁下去,好像给人踩塌了的狗屎。
他喘了口气,抛下灭火器,没再试着拔出刺在手上的撬棍,而是搜索起他们的衣袋来。
绳索、钩子、匕首、弹簧刀、手斧、水壶,还有几个小包装着的不明道具……
这群人简直就是行走的末世武器库,也不由得让他更加疑惑:到底是什么人愿意派这样的人来追杀自己?
他甩甩脑袋,把能拿的武器工具都装进背包里,又把衣服扒下来套在身上,握紧了匕首和绳索。
现在,该开始猎杀了。
……
住院部的过道相当昏暗,只有两侧病房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能稍微把这昏暗驱散一些,但不出几步便又进入近乎完全的黑暗里了。
两个追杀者一间一间地搜着过道两边的房间,他们避开了那些被肉毯和大茧占领的房间,很快接近了走道的末尾,要上楼去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刻意的、轻微的金属触地的声响,引着他们回头看去。
在走廊昏暗的光下,他们看到一个穿着伙伴衣服的人低着头,靠着墙,有些踉跄地走来。
在这群追杀者的眼里,猎人和猎物的关系是如此明确,以至于哪怕老伯被杀后,他们也不曾正视眼前的敌人,更不会想到,敌人会换上他们的衣服,装成他们的伙伴,在他们靠上前要询问情况时,从衣襟之下掏出手斧砍到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将血流炸到墙上。
另一人好像被吓到炸毛的猫,瞪大了眼,正要开口,就看到他的“同伴”嘴角那咬着牙的诡笑。
林图没有抽出卡在脖子上的斧头,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着弹簧刀,刺进了他的腹部,狠狠搅动了几下。
剧痛使他不由得后退几步,这时他才看清了来人的脸,哪是自己知道的任何一个同伴,明明就是自己正追杀的猎物。
“猎物”把弹簧刀用力拔了出来,接着刺进了他的脖子里。
“别担心,头晕是正常现象。”不知是嘲讽还是安慰,他最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接着,只感觉脖子上被轻轻一转,意识便缓缓溃散而去。
在确认两个追杀者均已死亡后,林图将武器收回了衣襟之下,回想起自己看到的追杀者们。
还有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