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审判开始

作者:Doyoy 更新时间:2023/4/5 0:25:31 字数:3240

那是一个昏沉而窒息的梦,身体被粘稠的寒意裹挟,仿佛在海中下沉,却又永远无法碰到海床,只能无力地,被动地接受眼前绝望的虚无。

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偶尔也会出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带着山茶花气息的安心感,一种属于人的温度,就像是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感受着自己手心传来的温暖,阿黛尔悠然转醒。

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虽然还有些酸涩,但并不吃力。

没错,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虚弱不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阿黛尔了。

微微偏过头,可以看到桌前的窗户打开着,白色的帘子随着清晨的微风起伏。穿着女仆长裙的阿妮萨正站在边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黛尔看着她,脸上浮现和煦的笑容。

“早安,我的好阿妮萨。今天你的表情也很有趣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面对阿黛尔的问题,阿妮萨移开了视线,她的手攥着长裙,半晌才抬起脸摇了摇头。

“在下只是担心,早上开窗通风的话,大小姐会不会感觉到冷……”

“真贴心呀,不过现在还是夏天哦?阿妮萨眼中的我原来这么弱不禁风的吗?”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大小姐大病初愈……”

看着慌忙辩解的阿妮萨,阿黛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就像阿妮萨说的那样,她的确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在床上发烧躺了一个多月。只不过,阿黛尔知道,自己发烧的原因跟冷暖天气无关。

在那天晚上,为了抹除证据,她不得不用血魔法献祭掉了托尼尔,或者该说,曾是托尼尔的那些部分。可当时的她头疼欲裂,构成法阵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而这对于魔法师来说是大忌。

作为和吟唱同样重要的法阵构成,如果不够标准,那么好一点的情况是施法失败,坏的情况则是法术反噬,好比说释放的火球术直接在施法者脸上爆炸等等,这也是大多数魔法师会选择使用预先刻好法阵的魔导书的原因。

但阿黛尔并没有魔导书,一是把血魔法记录到纸上有暴露的风险,二则是魔导书的施法速度是有上限的,使用起来反而会拖缓阿黛尔这个献祭领域持有者的速度。

综合考虑,她一直都是手动构成法阵的,可那天晚上她却因此吃了大亏。巡逻的人马上就要赶到,她知道自己的法阵有问题,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强行注入魔力,结果就是她被献祭魔法反噬。虽然成功地逃了出来,但也因此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在那之后,她便高烧不起,不得不放弃了追踪斯盖拉他们的计划。

躺在床上的日子并不好受,她不仅要面对身体上的不适,还有“梦”为她带来的那种灵魂上的撕裂感。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黛尔一闭眼就会看到托尼尔那张青灰色的脸,看着他一会哭泣一会癫笑,漆黑的嘴唇不断重复着黑衣人离开前最后的那句魔咒,像是低语又像尖啸。

她不想睡觉,但被反噬后濒临崩溃的身体却无力睁开双眼。那种感觉就像是清醒的神经病人,在明知道自己走向癫狂的同时,却又无法阻止那股暴风般的思绪在自己的脑海中肆虐。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昏迷的那段时间,但就像那次一样,她又一次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阿黛尔被子下的手心悄然握紧,肌肤上不再有噩梦后满身冷汗的黏腻感,心跳也不再紊乱。

那个恶趣味的神对她的脑袋做了手脚,想要用“梦”把她逼疯,可她撑过来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已经把自己重新调整回了原来的状态。

是的,她还是阿黛尔·冯·道格拉斯,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改变。

**

咔哒。

随着金色法槌落下的脆响,原本嘈杂的审判庭内变得鸦雀无声。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洁白的,仿佛没有一丝起伏的纯色墙壁。从桌椅到布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带着近乎冰冷的严肃气息。审判席特意被设计得高高在上,这样被告在抬起头与大法官对视的时候,便会无法回避地看到天花板上印着的象征正义的巨大天平,以及周围围绕着的无数双审判的眼睛。

毫无疑问,作为帝国的最高审判庭,“正义”一词具象化的存在,这里的设计极具美感。可它给人带来的却不是视觉上的享受,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纯粹压迫感。许多对绞刑台不屑一顾的罪人曾在这里叩首求饶,将自己的罪行全盘道出,宁愿早些人头落地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它的成功可见一斑。

可今天,当最高法官敲响法槌,前来围观的人群挤满了四周,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的时候,这个在与邪恶的交锋中无往不胜的正义之地却遇到了个难题。

它的被告席上,此刻空无一人。

这大概是最高审判庭竣工以来最尴尬的一天,它本已准备好迎接近十年来最大的案件,为国王暗杀事件裁决正义。可那本该被审判的对象,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十七岁妙龄少女却不见了踪影。

这么重要的嫌疑人能从重刑犯监狱里溜走本身就已经是丢人现眼,但审判的时间又是公开宣布的,于是便有了这幅滑稽的景象。

“斯盖拉·三一·普尔多,国王殿下仁政的受益者,因为帝国的恩典而获得来到巴拉德机会的幸运儿,却因对圣心的贪念而犯下滔天罪行——谋杀君王,叛国……”

洛克里奇大臣正在激声高昂地宣念着斯盖拉被指控的罪名,空荡荡的被告席则以近乎讽刺的沉默回应。

坐在陪审团位置上的阿黛尔看着眼前的这幕单方面的话剧,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的确是和“剧本”中一模一样的发展,但阿黛尔现在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直以来,她就像是坐在岸边的渔夫,看到了水面泛起的涟漪便自以为了解了事实。可那个夜晚却颠覆了一切,她终于意识到,池塘深处的可能并不是啃食水草的泥鳅,而是眨眼的恶龙——而她还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阿黛尔迷失了方向。

她可不是“梦”中那些流行小说里离开了金手指便一无是处的家伙。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里,但凡是稍微清醒一点,能够思考的时候阿黛尔都在思考。

聪慧如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新的优势。

——变化。

如果说那天与黑衣人的对话带给了她除了梦魇之外的什么,那就是提示了阿黛尔的认知与现实之间的不同。

就国王暗杀这件事来说,阿黛尔眼中国王的死提前了,可在现实中,黑衣人在计划制定之初就已经决定要在那个时间点杀死国王,并没有提前一说。

虽然只是微妙的不同,但阿黛尔却已经能够从中总结出很多东西。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既然他们下手的时机对比起“剧本”改变了,那就说明了某个变量的存在。

其次,既然黑衣人的组织会受到影响,那么就说明这个变量大概率与他们有所关联。

最后,黑衣人承认了他们谋杀了国王,而这种级别的阴谋,必然不可能是组织里某个人一拍脑袋临时起意的结果。

从逻辑上推理,这种计划只可能是长期谋划——而根据黑衣人的说法,它又没有变动过,意味着那个变量是从最开始就影响了计划的形成。换句话说,那个变量也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的某件事。

阿黛尔指甲顶在轮椅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硬皮把手,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的韵律。

她现在很兴奋,脑海中正在思考的事情让她想起了解方程组的感觉——当把全部的条件都摆到台面上,原本看似杂乱无章的碎片间便出现了脉络。

那么,有什变量是发生的又早,又和黑衣人组织有关,而且还重要到足以改变整个“剧本”的走向,差点直接导致内普拉线消失呢?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符合这种条件的变量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活了下来。

阿黛尔没有死在米拉生日的那个晚上,而且在那之后也一直在为黑衣人组织解读封印的血魔法卷轴——她知道自己这些年为他们提供了什么,其中不乏亵渎至极的军团级血魔法。

毋庸置疑,这个血魔法师组织多了七年的血魔法知识储备,实力与“剧本”中不可同日而语。这很可能让他们变得更加激进,最终导致了暗杀事件的提前。

而这正好也与黑衣人的说法吻合,他说阿黛尔是珍贵的“媒介”,大概率指的就是自己为他们解读魔法卷轴这点。

这么一想,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阿黛尔对自己的结论很满意,而洛克里奇口中那一系列的罪名也终于到了尾声,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洛克里奇满脸沉痛与愤慨。

“最令人感到惋惜的是,在犯下如此罪行后,她居然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选择了畏罪潜逃,这样的人没有资格为自己辩护——”

阿黛尔听着洛克里奇愈来愈激昂的发言,又看了一眼远处不知为何开始躁动的人群,不动神色地捂住了耳朵。

“大法官帕丁尼殿下,以正义的天平之名,请您在此为斯盖拉·三一·普尔多定罪,并拟以逮捕令……”

洛克里奇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也看到了在远处突然拔地而起的那抹绿光。一开始那还只是空中的一个小点,但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它便在众人的视野中迅速扩大,甚至还在空中二次加速——然后一头撞进了审判庭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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