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我只是想找个人开门而已

作者:Doyoy 更新时间:2023/4/16 21:01:14 字数:3440

——我不记得了。

阿黛尔还清楚地记得那点缀着淡蓝色荧光的漆黑地下洞穴,记得米拉的外套盖在自己身上时柔软舒适的触感,记得跳跃闪动,危险却又令人安心的温暖篝火。

她还记得,那天米拉将自己推开时的眼神。

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如果自己不牵起她的手,就只会待在原地默默哭泣的女孩了。

——我不关心,也不在乎你的过去。

她如此宣告道,仿佛一切真的都只是时间领域的副作用,仿佛她与自己的回忆真的都在觉醒的一刻被抹去,化作虚无。

可是,阿黛尔不相信。

她不相信,就算记忆真的能被固有魔法领域影响,那米拉的头发呢?那头与皇室别无二致的耀目金色,绝不可能是时间领域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皇室的人,一定对她做了什么。

她要找到真相,她要让那些人付出……

……

不,她只是……要找到暗线的线索而已。

是的,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米拉会是探寻暗线的一个很好切入点,仅此而已,再无其他理由。

阿黛尔深呼吸一次,将心中燃起的怒火压下。

每每想到那个黑发的少女与现在米拉之间的违和感,她的脑海中都会出现撕裂般的抽痛。一定是那个恶趣味神用这种方式来干扰她,想要让米拉成为她的软肋。

但没关系,只要在今晚得到答案,她就不会再因为这该死的违和感而痛苦了。

阿黛尔抬起右手,血红色的魔力在指尖一闪而过,末梢神经最敏感的地方被划开,带来的刺痛压制住了她脑海中的乱流。指尖伤口溢出的鲜血漂浮在空气中,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我希望,等找到斯盖拉后,大忙人哈泽尔小姐能够抽出一点她宝贵的时间,好好为我解释一下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哈泽尔没有犹豫,她的手贴上胸口。

“以祂的名字,我发誓。”

追问一个心急如焚赶着救人的人只会有反效果,阿黛尔也不担心她的这位挚友会背弃誓言。于是,她手轻轻一推,血滴向前飞去。

它们在与门碰撞时候没有溅起血花,而是急速融入,眨眼间便充满了其核心的魔法阵,形成了与人体血管脉络一致的图形。

然后,随着某种腥甜的气息,魔法阵的纹理收缩扩展,像是心跳一般,将发出红光的血液送往门的每个角落。

轰隆。

啪嗒。

封闭的空间里,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意料之中大门打开的闷声,但后者却是阿黛尔与哈泽尔都没有预料到的粘稠水声。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具尸体倒在了她们的面前。成年男人的体型,皮肤却又像是老人般枯槁松弛,仿佛肌肉已经被抽空。他身上穿着研究所的衣服,表情惊恐,整个背部被挖空,破碎的肺部混杂着白色与黄色的粘液。

从他的姿势可以判断出来,他在死前的一刻还趴在门上,试图从另一侧逃出来,可在那之前,有什么活生生剥开了他的皮,像是吸食葡萄般将他的内在抽离。

即便是见惯了残肢断臂的阿黛尔与哈泽尔见到这幅惨状也不由得皱起眉头,这肯定不是人或者野兽能够留下的痕迹。

“……三一!”

像是联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哈泽尔两步跳过了尸体,直接向着里面冲去。阿黛尔多看了那具尸体几眼,也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那个男人其实是最幸运,或者该说,最不幸的那个,她们两人一边赶路,一边看到越来越多同样枯槁空洞的尸体,这些都是连门都没能跑到,便被同样力量夺去生命的受害者。

到这个时候,活得越久,反而越是不幸的那个。

“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女声尖叫从走廊的尽头传来,哈泽尔和阿黛尔对了一眼,同时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加速。

但她们还是太迟了。在赶到的时候,两人正好目睹被害者被吸干的最后瞬间。只见一只血红腐烂的手捏着那个尖叫女子的头,将她从地面提起。女子裸露在研究制服外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槁,下一刻,那只手猛然缩紧,女子倏然僵直,头颅像充满了汁液的炸脆球一般碎裂,碎骨与黄色的组织在空中爆开,溅了一地。

站在尸体背后的,是一个血红色的“人”。它看起来似乎有着五官,但又因为严重的浮肿而无法辨认。本应代表生命与鲜血的红色却是以极其病态的方式呈现在它身上的,裸露的肌肉与溃烂的组织,红到刺眼的条纹像是锁链一般缠绕在它全身,为本已失去生命的肉体强行染上了颜色。

只是一眼,阿黛尔就已经确认了它的正体。

尸体练成的产物,血傀儡。

即便是在本就已经代表着亵渎的血魔法中,尸体练成也是极其邪恶的一种。原因很简单,与献祭血肉强化施法者不同,尸体练成是创造自循环的法阵,然后将其刻印在肉体之中。

如此一来,受害者既是献祭品又是献祭后力量的容器,他们的灵魂被囚禁在化为邪恶本身的肉体中,只能通过不断侵蚀剥削自己本源的存在来服务于施法者。

阿黛尔盯着那个半腐烂的血红身影,眼神中染上了一丝躁动,但在她动手前,哈泽尔就已经冲了上去。

“Nénar rissë (水切)——”

水色利刃行云流水地划开了半腐烂身影的手臂,却没有血液溅出,并非因为血傀儡没有体液,而是因为哈泽尔的第二个魔法已经起效。

“sercë tur (血液之舵)!”

借着手部的伤口,哈泽尔的魔力进入了血傀儡的身体中。随着一声暴响,原本就浮肿的血傀儡再度膨胀,然后炸裂开来,分成了数个碎片。

“呼、呼……”哈泽尔喘着气,抹去了脸上沾到的灰黑尸液,虽然她水魔力是高适性,但连续执行这么精确的魔力操控也是极其消耗精力的。

解决了一只,她抬起头看向阿黛尔。

“我们要快点——”

就在这时,一声诡异的嘶哑叫声响起,她扭头确认,发现是血傀儡没被破坏完全的头颅在发出声音。那个声音本身不大,但却是一声信号,随之而来便是一声声同样的咆哮。

她意识到大事不妙,但已经太迟了,两人在的房间出口已经被堵住,四周的通风管道中也传来了碰撞声。半分钟不到,他们便看到同样的血傀儡以任何活物都不可能做到的方式折叠自己,从通风管道中像是肉条般挤出。

她们被包围了,在这地下,无处可逃。

哈泽尔闭起眼睛啧了一声,明显在为进入这个房间后悔,她挡在阿黛尔面前,扩散开的水魔力形成一个环,暂时将血傀儡阻挡在外。

“你什么有办法吗!”

面对哈泽尔似乎已经带上一点绝望的声音,阿黛尔没有回应,她只是低着头。

看着脚下那具已经失去生命却还在抽搐的女性身体,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恶心,就像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抛弃了天真幻想的自己。

还半大不大,双手依旧环握不住大茶杯的她当时躲在后花园的小木屋里,下定决心想要尝试血魔法,可没有参考的她施展的献祭法术不完全,作为祭品的兔子最终只被献祭了一半。

没有蜡烛与煤油灯照明的小木屋里,她看着剩下半个身体,但还在努力挣扎,试图用两只前爪逃离自己的兔子。在那一刻,她感到胃部的绞痛,反酸涌上喉头——不是因为兔子边爬肠子边往外掉,而是因为一种更加原始,被她掩盖了十三年的天性。

——愤怒。

如此好的素材,却以这种可悲的方式被浪费了。那是刻在她灵魂中,与血魔法适性相互呼应的本能。而此刻,看着眼前被粗暴低效地抽取了精华,无法再作为祭品的尸体,她也感到了同样的愤怒与反胃。

抬起头,她看着眼前这些眼神呆滞,嘴角还不雅地流着口水的血傀儡,手指微动。

吸取精华的还是血傀儡这种魔力造物,阿黛尔甚至无法通过献祭它们来回收一部分属于血肉的力量——不论谁是制作这些血傀儡的人,它都不配做血魔法师。

下一刻,一个小瓶子从阿黛尔的黑袍中被甩出,里面装着的组织液随着一抹红色的闪光消失。在瓶子落地变成碎片之前,一只血红色的蝴蝶从她手心中飞出。

只见它优雅地挥动翅膀,每一次都在空中留下淡色荧粉所构成的轨迹。哈泽尔看着那只蝴蝶,眼中带着困惑,却因为它身上那种危险而美丽的气息移不开视线,手上的防御法阵都松懈了半秒——一只血傀儡看准时机,一头撞进了变得薄弱的法阵。

它的上半身穿过了法阵,然后是手,眼看血傀儡就要突破,那只蝴蝶慢悠悠地飞到了它的头顶,然后停留在了他浮肿丑陋的额头上。

再然后,那只血傀儡便融化在了哈泽尔的眼前。

哈泽尔眨了眨眼,仿佛没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看到地面上的那一滩尸水,才明白这是那只蝴蝶造成的效果。

不过,虽然被震惊了一瞬间,但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它们数量太多了,单体魔法是来不及的,必须要——”

“——那只是用来确认目标的导引蝶。”

“哈?”

哈泽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感到一阵风刮过自己的脸庞。

可这里是地下,不可能有风——她视角的余光确认到了原因,那是无数只同样的蝴蝶所组成的赤红色风暴,从她的周身略过,所过之处的血傀儡连咆哮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全部便化作了一滩灰黑的尸水。

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包围她们的血傀儡就尽数被歼灭,若不是满地的尸水淹过脚踝进到了鞋子里,哈泽尔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慢慢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最后一只血蝴蝶乖巧地停留在阿黛尔手指上。

美人与美丽的蝴蝶相得益彰,但哈泽尔却打了一个冷颤。

“……你……这么强的吗?”

阿黛尔轻呼一口气,手指上的血蝴蝶便破碎,在空气中化作魔力碎片。

“哈泽尔小姐是那种会因为自己的剑太过锋利而被吓到的人吗?真是有趣。”

“不不,我其实只是觉得你会血魔法,想叫你来帮忙开个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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