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斯盖拉转头看向一旁浑身黑衣的阿黛尔,疑惑地嗅了嗅空气,然后惊讶地开口。
“阿黛尔大人也在这里……为什么?”
……
???
阿黛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袍,然后又伸手扯了下头巾,确认它还好好地盖在自己的头发上。
她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刚刚测试魔法的时候太投入,不小心把伪装给弄掉了都没意识到。可实际上所有的部分都完好无缺,她依旧是一寸肌肤都没露出来。
而这个事实,让阿黛尔脸上的错愕转变为了挫败。
难道自己的伪装技能真的很差吗?不应该啊,她藏起了头发,束了胸,声音也用拟音术改变了,甚至还特意穿了和那个血魔法组织一样的黑袍来误导视线。
可是为什么,见到她的三个人全都一眼看出她是阿黛尔了啊?
阿黛尔这边百思不得其解,但斯盖拉却在短暂地思索后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阿黛尔大人也是来帮忙的吗?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接着——”
“——不,我们现在就回去。”
斯盖拉抬起头,看见哈泽尔那双认真的眼睛。
“我已经没事了……”
“我只是暂时压制了你体内的混沌毒素,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你很快就又会晕过去的。”哈泽尔将手上的治疗魔法阵收回,转头和阿黛尔对视,“护送我们出去吧,这种毒素必须要靠专门的圣石来净化。”
她说着,想要把斯盖拉搀扶起来,但她的动作到一半就被推开了。
“都说了,我没事!”
斯盖拉甩开了哈泽尔的手,她瞪着对方,眼神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我一定要找到洛克里奇的罪证,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哈泽尔眉头紧蹙,声音也高了两调,“然后呢?是星期三那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想去告发这个国家的摄政王?审判庭都站在他那边,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吗?”
星期三正好是阿黛尔听到她们吵架那天,只见斯盖拉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但她还是攥紧了拳头,声音决绝。
“既然你还记得那天,那你也知道我的答复会是什么!哈泽尔!”
在那短暂的视线交锋中,最终还是哈泽尔先动摇了。她垂下眼睑,看着斯盖拉握成拳的手微微发颤,那是混沌毒素因为气血上涌而重新活性化的征兆。
她两步上前,重新拉起斯盖拉的手,语气中带上了恳求的味道。
“不要这样,三一,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承担这些责任的。”
“我……”
斯盖拉声音也软化下来,可她一低下头,便看到自己的周身那些血傀儡的残骸。
它们体表的自循环法阵被圣光术抹去,剩下的身体便呈现出更多在转变为这幅可悲可憎模样前的特征——四肢,头发,还有那一双双的眼睛……
没错,他们也曾是与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斯盖拉咬紧下唇,再度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变回了刚刚毅然的模样。她对哈泽尔摇了摇头。
“我是这一切的钥匙,是我打开了混沌的深渊,我必须……将它亲手终结。”
“三一……”
阿黛尔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已经大概清楚了她们那天争吵的理由。
真是麻烦的两个小家伙,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先把这一个负伤一个没啥战斗里的两个拖油瓶打发回地面上吧,这样自己一个人探索可能还轻松一些。
反正回去再盘问哈泽尔有关米拉的事情也不迟——正当她打好算盘,刚刚开口准备提议分道扬镳的时候,她的背部突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微麻。
那是不好的预感,阿黛尔感到空气中的魔力开始躁动起来,彼此碰撞,产生纱布摩擦般细微声音。
她猛地转头看向斯盖拉。
“血傀儡刚刚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突然听到阿黛尔伪装过的声音,斯盖拉愣住了一瞬间,但还是回答道。
“我跑到这个房间,然后它们就从管道,还有那几个小门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她伸手指向一个方向,神情随即变得错愕起来,“欸?门、门不见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阿黛尔她们来时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周围别无二致的砖墙。
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没有听到机关的声音?是被刚刚她们两个人的吵架声盖住了吗?
众多的问题浮出水面,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这个事实让哈泽尔和斯盖拉下意识地握住彼此的手,她们惊慌地寻找出口,但阿黛尔的注意力却不在消失的门上,而是盯着房间另一侧那扇几乎要够到天花板,有几十人高的“门”,目色阴沉。
她在刚刚进来时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块和周围砖墙格格不入的铁门,但那时的她只以为这是用来放出血傀儡尸群的通道。
可如果血傀儡是走小通道来的,那这扇巨大的门又是给谁……或者说,给什么东西准备的?
也就是在这时,阿黛尔听到了绒布被点着的声音,先是一声,然后便不断的响起。她环顾四周,发现是墙壁上的火把被接连点亮,暗红色的火光不一会就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在那一刻,阿黛尔突然想起了“梦”中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东西。
巨大的空地,昏暗的火光,粗糙的石砖,还有遍地的血液与残骸。
这里,简直就像是罗马斗兽场。
看着自己挑选的对象于此处厮杀,看着他们血液四溅,看着他们为了活命将剑捅进昨夜还在喝酒交心的好友的胸膛。
欣赏人从有尊严的灵魂堕落成野兽,便是修建这种场所的唯一目的。
阿黛尔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黑袍下的手指悄然划出轨迹,数个法阵蓄势待发——她已经意识到了那位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的“观众”的存在。
“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真是不可小觑的直觉啊,道格拉斯家的长女。”
阿黛尔皱起眉,那是自己未曾听到过的声音,是谁?
与还处于困惑中的阿黛尔不同,斯盖拉的脸色则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变得惨白,哈泽尔见状,脸上浮现出愤怒的表情。
“给我滚出来!拓卡!”她冲着黑暗怒吼,但那个声音却是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的。
阿黛尔对她摇了摇头。
“传音法阵,施法者本人不在这里。”她顿了一下,“你认识这个男人?”
“哦,她当然认识,多亏了我,她才能多和母亲相处一年的时间呢——”
“——闭嘴,你个混蛋!”
哈泽尔脸上已经染上了愤怒的绯红,淡蓝色的魔力丝线像是暴走般扩散,但对方只是嗤笑一声。
“至于你,道格拉斯家的长女,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可认识你。不仅如此,我还救过你一命呢。”
救过自己?
“也许您该好好解释一下,拓卡先生。因为我可不记得有发生过那种事情呢。”
“你当然不会记得,那时的你还在做梦呢——那个足足有一年长的梦。”
“……”
“没错,心脏贯穿加大出血,即便是我自己的履历中,那也是奇迹般的手术,同时也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之一——我其实更想解剖你的尸体,拆开你那双细腻柔软的手,把你那美妙的喉咙与声带泡在溶液里,好好看看传说中的血魔法天才体内的构造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他说到这里,很遗憾似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那天你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那还真是抱歉了,拓卡先生,”阿黛尔听到对方这么说,反而笑了起来,“不如您现在把房间门打开,我很乐意立即赶到您的身边,亲手为您补上这份迟了八年的谢礼,您说呢?”
“……那就不必了,我已经收到了你的礼物。”
拓卡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但那并不只是因为他的语调中透露出的兴奋,而是混入了更加直接的因素——大地随着他的话开始震颤,传音法阵也因此受到影响发出颤音。
而那震动的根源,就在面前这扇巨大的铁门之后。
“你们愿意出现在这里,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回礼了……”
阿黛尔并没能听清拓卡的后半句话,因为她脚下的震颤已经在短短几秒内演变为了带有冲击力的震荡波,没有做好准备的哈泽尔和斯盖拉直接跌坐到了地上,房间墙壁上的传音法阵也被冲击震成了碎片。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接近她们,阿黛尔能感受到。
藏在她黑袍下的数个瓶子爆出红光,刚刚准备好的法阵同时发动,耀目的攻击法术向着铁门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她口中急速流出高压的咒文,手上已经开始构筑防御法阵。
事实证明,那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就在血墙堪堪护住斯盖拉和哈泽尔,攻击法术还没来得及碰到铁门的瞬间,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就已经发生。
再下一刻,阿黛尔她们所站的位置便被碎石残骸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