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囚鬼魔像的头只有一边爆开,而不是整个身体同时崩溃的时候,阿黛尔就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果然,魔像的灵魂结晶没有被消灭,更糟的是,斯盖拉似乎支撑不住,她跪倒下来,无数双漆黑的手从她脚下伸出。它们抓住斯盖拉的四肢,一点点的将她拽入囚鬼魔像的那颗“头”中。
阿黛尔见状,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她其实应该想到的,囚鬼魔像带着头盔的原因就是为了压制其自带的灵魂潮汐效果。这种东西正常人只要看上一会就会直接癫狂,而身中混沌毒素的斯盖拉能够顶着这种压力把魔法释放出来其实已经是奇迹了。
然而这奇迹放在此刻却并不是好事,斯盖拉今天已经连续遭受了两次反噬,再加上灵魂潮汐和毒素的副作用,这一次的反噬结果恐怕要比之前严重数倍。
必须要在融合完成之前把斯盖拉扯出来,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血色的锁链在阿黛尔身边重组,而她很明显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
就在她用锁链卷起身旁的一块巨大的铁门碎片,像是流星锤一般向着囚鬼魔像的肩膀甩去时,哈泽尔也行动了。她踩在被卷起的铁门碎片上,借着其动能向魔像的头部加速。
如刀般锋利的铁块下一刻划过魔像双肩,虽然阿黛尔自己的魔力无法穿透反制法阵,但锁链裹挟的铁碎片却并非魔力造物,效果远好于魔法,再加上魔像半边头被炸掉,正处在恢复期躲闪不及,它的肩膀霎时被铁块割出两个巨大的开口,双臂重重地摔到地上,短时间内无法再将手伸向头部的斯盖拉。
借着这个机会,哈泽尔急速向斯盖拉靠近。她的魔力在半空闪烁,水光将缠绕在斯盖拉身上的亡灵手臂斩开。
她还想要进一步靠近,但在离斯盖拉的位置还剩一米时,魔像的头部突然翻滚隆起,化作无数张哭泣着的脸庞。它们一同转向外来者,发出的无声尖啸像是飓风,将哈泽尔阻挡在外,一步都不能再前进。
“三一!”
像是感受到了哈泽尔的存在,斯盖拉微微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泽儿……”
“抓住我的手!”
她看到哈泽尔竭尽全力向自己伸出手,脸因为灵魂潮汐的压力而变得通红,进入领域的手部被无形之物刮出血丝,但她还是坚持着,一点点地向自己靠近。
见到这一幕,斯盖拉似乎清醒了一些,也抬起自己虚弱的手臂。
可就在哈泽尔即将够到她,能把她带出这地狱一般的地方时,一阵微弱的笛音传来。
那是一种诡异到邪恶的旋律,虽然是用乐器演奏,可它听起来却没有丝毫的乐理之美,而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理论上已经听不见声音的斯盖拉在那一刻变得脸色惨白。
就像刚刚听到那个名为拓卡的声音时一样,她发出一声惨叫,眼睛再次失焦,伸出的手臂收回,抱着自己的头不断颤抖。
这个举动,象征着哈泽尔行动的失败。
下个瞬间,灵魂的尖啸猛地变强,将哈泽尔从囚鬼魔像的头上弹飞开来。失去支撑的哈泽尔背部接地,被冲击撞到咳出一口血。
再度抬头的时候,她只看到一道与自己类似,但明显更加深邃的水色魔力向魔像头顶伸去,像是一个棺材那样将斯盖拉包裹。
看到这一幕,她的脸色已是怒不可遏,带血的嘶哑吼声回荡在地下。
“给我停下!拓卡!!!”
但她的声音并没能阻止对方,只见那个水魔力将斯盖拉向后拖去。阿黛尔的魔法下个瞬间赶到,想要切断水魔力的连接,但在那之前,魔像巨大粗壮的手臂却挡在了她的道路上。
两者相撞时爆出火花,但阿黛尔终究无法前进分毫。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斯盖拉被拖入一个暗门中,然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囚鬼魔像也已经完全恢复,它的双臂接合,没有了头盔的限制后的头颅诡异的颤抖着,带上了重影,那是灵魂潮汐扩散开来的影响。
很明显,想要接近它背后的暗门,唯一的方法就是击败它。
阿黛尔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向哈泽尔大喊道,“你包里还有备用祭品吧!”
哈泽尔听到后愣了半秒,“你要哪个?!”她隔着半个房间大喊了回去。
“全部!”
“你疯了?!”
“你就当做是那样吧——快丢给我!”
阿黛尔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自己看来都是愚蠢无比,她完全可以丢下这里的一切离去,囚鬼魔像不可能拦得住自己,这样明显才是最明智的选项。
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想着在这里把底牌暴露出来。
她心中纠结的时候,魔像足足有一层楼高的拳头却已经在冲着她的方向挥舞,若是击中,造成的伤害恐怕与正面吃下高阶土魔法陨石术不相上下。而与此同时,哈泽尔似乎也不管了,直接将自己腰间的包裹整个丢了过来。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她必须在此刻作出决定。
阿黛尔暴躁地咂舌,但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包裹,低声说道。
“这笔可算是你欠我的了,哈泽尔小姐。”
一条血线在半空中勾住了包裹上面的银制纽扣。包口打开,里面装满的瓶瓶罐罐像是烟花一样在天上散开。
同一瞬间里,一个鲜红的献祭法阵已经于阿黛尔手心成型。
看着那些装着人体组织的瓶罐在空中划过的轨迹,阿黛尔心中发狠。
她可是敢把利用米拉放在自己计划中的女人,那群黑衣人真的以为区区一只囚鬼魔像加上反制法阵就能压制住自己?未免也太天真了。
阿黛尔可不是初生无畏的天真者,在当初计划将米拉作为自己的对比对象,通过贬低她来凸显自己时,她就已经做好了米拉会对自己怀恨在心,最终会与自己有生死一战的准备。
而敢于玩火,自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局面。
阿黛尔知道,自己比米拉更强。
下一刻,阿黛尔将手上的献祭法阵捏碎,但施法对象却不是天上的任何一罐脏器,而是将手心贴到了自己胸脯之上。
法阵的献祭的对象,正是她自己。
“猩红狂热——”
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一个音节接着一个音节,阿黛尔清晰地念出了那句咒文。
下一刻,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一拍,剧烈的钝痛从献祭法阵的接触点扩散到全身,她本是透红色的眼球瞬间变得猩红,无数的血丝暴起。
身体的所有部件此刻似乎都在向她报警,一种仿佛失去了什么的空虚感让她难以呼吸,但她却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浅浅地勾起嘴角,慢慢地变成了狂笑。
那是阿黛尔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出过的癫狂笑容,若是哈泽尔能够看到她此刻的模样,恐怕会觉得她不再认识自己的这位挚友。
好在,她也不可能看到这一幕。
所有的瓶瓶罐罐此刻都静止在了空中,哈泽尔的身形定格在原地,就连囚鬼魔像也不再动弹。
唯一在运动着的,就只剩下了阿黛尔本人。
只见她口型变化,似乎在念出高压的咒文,可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她的手指如弹琴那般拨动空气,在虚无中留下属于她的轨迹;她摆动的四肢仿佛在起舞,一切看起来都很优雅,就像是舞台上的哑剧。而空中的道具,舞台下的观众,幕后坐着的乐队,此刻全都静止不动。
世界,此刻为她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