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十秒的冲突里,活着的矛头蛛就已经就已经减少了五只,只是,这个损失对于包围阿黛尔队伍的威胁总数来说并不算大。而且在遭受了最初的损失后,矛头蛛们发现有几个硬骨头很明显不好啃,于是便转变策略,开始保持距离,并寻找机会突袭队伍里的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沃莉伊儿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力量优势,但被迫到处救火的她也难以发起有效进攻,一时间里击杀矛头蛛速度大大下降,队伍里也开始出现受伤的情况。
“天杀的,这帮烂屁股的臭虫不光变肥了,怎么连习性都变成群居的了啊!”
霍斯想要把还被蛛丝包裹的特拉拖回来,却被一只从地里暴起的矛头蛛拦在半路,不由得抱怨起来,而沃莉伊儿那边刚刚从一只蜘蛛尸体里拔出箭头,转头就把回收来的箭射向另一只扑向霍斯方向的矛头蛛,期间抽空喊道。
“是残魂回响领域的效果!它们肯定是在混沌的辐射下进化了!”
被几只矛头蛛同时围攻的阿黛尔听到这句解释,立马就想起了那天泡温泉时沃莉伊儿的谜语人行为:“好啊狮子女,在咱们全被吃进这帮货的肚子里之前,你想讲讲你还在自家壁炉上的袜子里藏了什么实用小知识吗,你懂的——就是那种关于残魂回响的,现在能帮着活命的那种!!”
没有对她暴躁问话的回应,因为沃莉伊儿此刻根本没空回嘴,到处救急已经让她焦头烂额,箭袋逐渐见底,而且情况还在随着队伍负伤越来越多而恶化,她的援助也越来越极限,就连她的狮子巴尼身上都出现了血痕。
可,就在这眼看着再多撑一会就真要出事的关头,矛头蛛们却突然集体停止了攻击。
嘶——嘶嘶嘶——!
只见领头的那几只矛头蛛发出刺耳的沙哑虫鸣,其他的矛头蛛也跟着抬起头,埋在尖刺里的小眼睛转个不停。短短几秒后,它们便掉过头,唐突地开始四散奔离。
“啊?我们这是……打退它们了?”
霍斯他们不确定地问道,看着矛头蛛没有回头的迹象,他们纷纷露出了庆幸的神情。唯独举着两根枯枝蹲在一旁灌木边,假装在躲草丛的梦岚女皇皱起了眉头,就仿佛嗅出了空气中的某种不对劲。
“不对……有什么在接近——”
“卡波斯!!”
麻杆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只见矛头蛛在撤退时还带走了一个人形的蛛丝茧,里面一扭一扭挣扎着的正是卡波斯本人。
虽然麻杆发现时就已经竭尽全力追了上去,但他这位新结识的人族好兄弟是最早落入陷阱的那个,在大家疲于奔命时已经被拖出去很远,现在再追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他就要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间,阿黛尔在那一瞬甚至都已经摇了摇头。
哦,可怜的家伙,愿神对你的灵魂仁慈,虽然祂那个恶趣味的家伙大概率是不会有这等好心的——她在心里提前为卡波斯默哀,却并不准备开魔法救助,毕竟这里使用魔法就等于前功尽弃,她才不会为个外人做到这种程度呢。
但,就在阿黛尔准备将自己的精致利己主义贯彻到底,见死不救时,拖着卡波斯的矛头蛛却突然滑倒了。
不,不对,那不是滑倒,更准确的来说,那只矛头蛛是突然四肢一软,奔行的肢体直接停了下来,庞大躯体所带着的动能使它在地面上滑行了几米,才彻底停了下来。
然后,它的身体中段突然发出了噗呲噗呲的声音,一开始是细密的绿色血珠,但内脏汁液随后便爆了出来。
在刚刚那一瞬间……
“……有什么,把它切成了两段。”
米拉替阿黛尔说出了令人冷汗直流的结论,拦下了身后刚来的同伴。
与此同时,不再被拖着到处乱撞的卡波斯终于有机会挣脱蛛丝,他好不容易撕开一个小口,把脸伸出来,刚准备呼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但吸进去的气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半秒后,这口气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
“鬼——鬼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着悬浮在自己头顶感到那个半透明身影,叫的像个小女孩一样。而那个半透明的影子像是被他的尖叫吸引了注意力,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看。
“接着!”
就在这时,麻杆朝他丢过一根粗绳,被吓的屁滚尿流的卡波斯赶忙抓住,然后被一把扯了回来。
而那个影子见状,也慢慢地跟了过来。
它,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枯木的阴影中,泥沼地的缝隙里,甚至是矛头蛛的身体内,纷纷开始冒出同样的半透明影子。这些影子面目不清,似乎有着大致的人形,但又缺乏具体的特征,这种类似迷雾的朦胧感觉中,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它们,曾是和沃莉伊儿类似的存在。
连拔腿就跑的机会都没给阿黛尔她们,这些影子就已经将她们团团包围。
阿黛尔咽了下口水,无意识中已经和米拉再一次背靠背警戒,沃莉伊儿讽刺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既然你刚刚问了,残魂回响领域还有什么别的效果,那恭喜你,现在你有机会见识到了。”
她将自己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搭在弦上,声音嘲讽,但阿黛尔一偏头,立马发现她的脸上带着无法骗人的凝重。
“索耳麦地昂,灵魂吞噬者——龙如其名,它是以灵魂为食的混沌邪龙,所有被它吞噬的灵魂都会变成它力量的燃料,而在这个过程中,被囚禁的灵魂本身也会被混沌腐蚀,同化,直到它们的怨念与遗憾变成实体化的魔力扰动,飘荡在残魂回响领域中,也就是……这些追捕一切生者的影子。”
“是的,他们,全都是曾经的纳查人。”梦岚女皇走上前,帮沃莉伊儿补充道。
沃莉伊儿的脸上本来还有一丝对过去同族出手的挣扎和犹豫,但女皇轻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她这次没有躲闪,在几秒的沉默后,她长呼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到。
“曾经是,但现在就只是怪物而已,”她说完,淡淡的金光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凝聚,“抱歉,阿黛尔,这趟恐怕只能徒劳无功了。”
阿黛尔微微张嘴,但最后只能在心里狠狠骂人来发泄不满,手上也已经跟着画起了法阵。
虽然使用魔力是大忌,但这些残魂和之前的矛头蛛不一样,并不是能够物理击败的对手,所以,哪怕这么做等于行动失败,面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她们也只能为了自保而破例了。
“解开魔力限制——准备战斗!”
啊啊,真是倒霉,冒险才开始这么一会就要结束了,连带着赢下第二场的希望一起……*的,这果然还是那个该死的神在搞事吧——阿黛尔在心里吐槽,然而,就在沃莉伊儿的战吼刚落,她和米拉准备给手上的法阵注入魔力前的一刻,异变再次突起。
在那一刻,不知为何,本来在靠近的残魂突然全部停在了原地。
阿黛尔她们下意识地停下了法阵,沃莉伊儿则是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群残魂突然分开了,就像是在为谁让出道路一般,而在它们打开的通道尽头,立着一个与它们类似的半透明身影。
沃莉伊儿手上的金光黯淡了,她慢慢地放下手上的弓,瞳孔却比瞄准时还要紧缩,试图辨认出对方的身影。
普通的残魂早已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被扭曲,无法辨认,但她眼前所见到的这个影子却不一样,他并不是朦胧的一团雾,透过那半透明的质感,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清他的身体特征。
“那是……人族?”
阿黛尔问道,因为对方的身形实在是太过瘦小,即便比起队伍里最矮的阿黛尔都低了半个头,和她认知里的纳查族更是相差甚远。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个结论是错的,因为对方带着的头盔上开了两个孔,其中的一个孔里露出了剩下一半的兽耳。
是的,只有一半,阿黛尔凝神观察,发现他另一侧的兽耳只剩下了根部的一点点,而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从外貌穿着上来判断,他似乎是一位纳查族的战士,但他身上由精钢打造的盔甲此刻已经残破不堪,有覆盖的部分全部被烧得漆黑,关节处本应有的空隙全部融化在了一起。
但比起这些,更糟的是盔甲缺失的地方,那里的肉体直接暴露出来,却看不到一丝的皮肤,甚至就连肌肉都是断裂的,就像是被白磷之类的东西灼烧过一般,白森森的胫骨嵌在凝固的黑血中,脏器的碎片黏得到处都是。
虽然残魂状态没有真实的血肉,但阿黛尔还是幻视他每一寸的肉体都爬满了扭动的蛆虫……
如果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相对完好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的脸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左边的颧骨、眼窝、下巴都被融化,和身体其他地方一样露出白骨,只有右边还勉强保持着人形,嘴皮烧焦剥落,唯独留下了坚毅的弧度,失去眉毛,但已经是保存最完好的右眼中带着其他残魂没有的光。
过去的他也许是英气逼人的战士,从盔甲上的徽章来看,甚至可能会有很高的军衔,然而,这种过去荣光所留下的蛛丝马迹,却将另外半边脸衬托得愈加可怖。
即便是之前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阿黛尔也不得不承认,她在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时微微倒吸了口冷气。
“你是……谁?”
沃莉伊儿问道,但话说完之前就后悔了。
她知道残魂是无法跟自己交流的,事实也是,对方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反应。
在那一刻,她心底产生了一瞬的失落,本能地咬紧了牙关。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那矮小的身材,还有身上被龙炎焚烧的痕迹,无不在提醒着沃莉伊儿,对方正是那无数还未得到神的赐福,便在与索耳麦地昂之战中身亡的拉马城守军之一。
她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心底深处,意识到对方依旧在被邪龙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个事实的她,却只感受到了无言的耻辱……与哀伤。
然而,就在沃莉伊儿咬着牙垂下头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影子却像是感到了什么,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他缓缓地靠近,每一米,他眼中的光芒都显得更亮了一些,
终于,当靠到足够近之后,他停了下来,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沃莉伊儿,随后又转向梦岚女皇。
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虽然融化的盔甲几乎不能变形,但他还是竭尽全力,一点一点地将手贴到了本该是心脏的那个残破大洞处。
那是,一个敬礼的姿势。
“你……”
沃莉伊儿睁大眼,在那一刻,她似乎能听到对方盔甲变形、碰撞摩擦时的声音。
而随着他的动作,包围着他们的残魂开始变得模糊,直到彻底消失。
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索耳麦地昂的巨大压迫感。
阿黛尔她们突然感到胸口的呼吸顺畅到不可思议,灵魂上的囚禁也被解开了,就仿佛她们已经脱离了残魂回响的范围。
目光所及,邪龙领域留下的痕迹中,就只剩下了眼前这个纳查族战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