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什么?

作者:Doyoy 更新时间:2024/4/8 0:30:24 字数:4119

阿黛尔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米拉的问题露出惊讶或者无措的神情。

“因为那位思澜女士很明显在藏着什么,不是吗?”

她说着,视线未曾闪躲,脸上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就像是早知道米拉会提这个问题一样。

“纯血的奴哈曼族人身上都带有某种只有特定等级的血魔法师才能闻到的香气,你会被那个叫阿羽的精灵发现也是这个原因。虽然这点本身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思澜女士在知道还有幸存的奴哈曼人之后的焦虑反应,明显代表了什么——”

“——也许那个精灵的确藏了什么,但我们明明还有很多更好的题材和方向!”

米拉盯着她血红色的眼睛,直接出言打断,并没有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对她的说法轻易说服妥协。

“质疑她们在对纳查族的封锁中的暴行以及浪费国库自愿、期间边境的防守松懈、还有对于封印松动的不作为……所有这些都是有着现成证据的事情,为什么你不选择这些论点,而是选择我家乡的那件事……?你又准备用什么证据来质疑挑战她?你手上真的有铁证吗?”

阿黛尔陷入了一瞬的沉默。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还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

“但我知道,我一定会得到相关的证据的。”

这次轮到米拉呆住了,但她很快就理解了这段前后矛盾的言论所指的真正含义。

而那个含义,让她心率再度紊乱起来。

“果然……是因为‘剧本’吗?”

在听见这个词的一刻,阿黛尔那副完美的面具碎裂一个角——她无法再维持住自己那完美的微笑,嘴角垂了下来。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移开了视线,微微转身不再与米拉面对面,似乎想要背过身去。

“……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休息了吧——”

但她没能逃避这个话题。话还没说完,她就被米拉摁回到平躺的姿势,后者抓着她的手,跨到了她的腰上,将她束在一个只能与自己对视的角度,直直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心疼与怒意。

“米拉……”

看到她眼中忧虑与心疼,阿黛尔愣住了,过了半秒再次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微笑道:“这个话题不适合现在说……但,相信姐姐好吗,我这边没事的——”

“不,我不信!”

“……”

“姐姐……求求你,别再这样了,好吗?”

米拉的声音颤抖着,相斥的情愫正在她眼睛里对抗,把那双漂亮的眸子搅得痛苦不堪——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刚刚……你问我为什么过来的时候,到底是在期待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告诉我,好吗?我不像姐姐你一样聪明,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只有你告诉我之后我才能想明白,才能替你去分担啊……!”

她说出来了,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愤懑,就这样直接把心里话直接讲了出来。

除去当初在圣维尔学院演戏的时候,米拉还从未有用如此强硬直接的态度对待自己姐姐。

但她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明明桌子上摆满了脊髓液瓶子,明明黑眼圈已经到了不化妆遮不住的地步,但姐姐却依旧在微笑着,说着自己没事,就像之前一样——就像当初在帝国时一样。

而自己,也如当初一样,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这个事实就像是火星,瞬间点燃了米拉在这段时间积累的一切不安与寂寞,让她再也忍不住,突破了那条为自己画下的界限,将阿黛尔扑倒,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逼迫着,恳求着……对方。

“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剧本’,对吗?”

她的声音在颤抖,语气却仿佛在质问,一切只为打开那扇对自己关上的门。

然而,对于她的越界,阿黛尔却只是偏过了脸,再次回避了她的视线。

看着姐姐再一次拒绝了自己,米拉感到胸口一阵抽痛,垂下了头。

“我明白的,姐姐正在独自面对一个远超那只邪龙的敌人……而我不仅连它是什么都想不明白,而且魔力还被封印,在战斗中大概率也只能拖你的后腿……”她攥紧了拳头,“但这样的我,难道连姐姐这么做的理由都不配知道,连倾听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不是这样的……米拉。”

阿黛尔回过头,没被摁住的那只手轻轻抚在米拉的脸上,试着安抚她的情绪,然而她的手却被甩开了,她的声音也没能传入米拉的耳中,因为后者已经完全被情绪的潮汐所吞没,就那样俯下身子,直直地从上方盯着阿黛尔,用颤抖的声音继续。

“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写下‘剧本’的人太危险了吗?就连告诉我都不行?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什么精灵与纳查族、花舞者竞选、还有乱七八糟的家族争霸,这些事情明明从一开始就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姐姐你对花舞者竞选这么执着?哪怕知道有危险也一定要留下来?难道就是为了那朵该死的赛薇娅玫瑰吗!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米拉,你真正的仇人,现在依旧活着。”

米拉愣住了,阿黛尔口中简短的几个字,信息量却多的像是瀑布冷溪,把她烧红冒火的脑浆瞬间浇灭,所有的思绪都跟着停转了几秒。

半晌,她才张开双唇,有些颤抖地开口:“这就是……原因?”

阿黛尔微微点头,米拉摁着她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一些。

“如果这就是原因……那,我早就已经放下了。”

“不,米拉,你没有。”

阿黛尔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人是看不见自己的,但我能看得见你……哪怕只是简单地提到奴哈曼这个词,你都会呆在原地走神好久,那个结一直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解开过,不是吗?你只是心太软——”

“那种事一点都不重要!”

书桌上的灯光灭了。

像是忘记了门上的隔音法阵也有极限,米拉完全失控般地大喊道,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的事怎么样都好!爸爸妈妈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就只剩下姐姐你了,我不要……绝不要因为这种事和你分开,也不要看到你和那个精灵大小姐一起跳舞,那本是我的位置,不是吗!”

“……”

“求求你,我不能再失去姐姐你了……我们逃吧,好吗?就像帝国那次一样,而且我们这次还有后路!我们可以一起回桑达,沃莉伊儿和安塔她们都在那边,而且我在那边还新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她们一定会接受我们的,我们可以在那边隐居,再也不用掺和这些危险的事情——”

“——米拉,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诶?”

她被打断了,被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问题打断了。

在所有的问题中,她唯独没有想到阿黛尔会问这个,然而阿黛尔却似乎是认真的,继续道。

“我明明称不上什么称职的姐姐,对你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但当我让你臣服,让你发誓成为我的东西,将命交给我处置时,你为什么就那样接受了呢?”

两人的视线在此刻终于再次交错,米拉看到那双透红的瞳孔中带着戏谑的自嘲,而在那抹自嘲中又带着某种熟悉的情愫——希望。

“回答我,米拉——你为我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赎罪而已吗?”

阿黛尔注视着米拉,她在期待着某种答案,就如她当初问米拉带来了什么时一样,而后者虽然依旧不知道她所期望的是什么,但她的确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她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赎罪。

自始至终,米拉比谁都清楚这点,不论她多少次对自己撒谎这一切只是为了赎罪,多少次强调自己没有资格,她都很清楚,自己心底那肮脏自私的动机。

她只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用负罪感所构成的水泥棺将那丑陋的欲望封印,然而这棺材并不完美,沙漠旅途中同床共枕的日子、索耳麦地昂那时几乎生离死别的恐惧、离开精灵首都后分居的寂寞……

从帝国逃离后自己与阿黛尔所共度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水泥中钻孔的白蚁,让她愈加无法抑制自己,愈加得寸进尺,离那条自己不能越过的界限越来越近,直至迎来这必然的崩塌。

米拉的朱唇失去了血色,姐姐的脸近在咫尺,卷曲狭长的睫毛几乎能碰到自己,她颤抖着开口。

“因为……”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想要成为你的唯一。

心中的声音已经到了嘴边,灼热的情绪在推动着它们,刀山火海比起抑制它们来说简单的就像是喝水。

米拉忍的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以至于她无力控制自己身体其他部分的真实欲望,就那样微微俯下身,脸庞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就如那天舞会时一样,彼此的嘴唇慢慢贴近——

但,下一秒,她感到的却是冰冷的触感。

那是阿黛尔的手,她轻轻地将米拉推开,制止了即将发生的那一切。

“对不起……但,现在还不行,米拉。”

她的声音淡淡的,眼中那种希冀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回避。

看到阿黛尔闭起眼睛的一刻,米拉的理智终于再度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给出了错误的答案。

愧疚与负罪感再次席卷而来,但这次是无声的,没有丝毫的歇斯底里式的发泄。

等到阿黛尔再次睁眼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米拉的身影,只剩下半开的窗户,透进来的风吹起了薄如蝉翼的纱帘。

……

“对不起……”

无人能够听见的黑暗中,阿黛尔再一次如此说道。

惨白,无力,语言是如此的单薄,不论如何尝试都不足以概括她们方才心情的万分之一。

就与米拉一样,阿黛尔的内心,刚刚也跨过了一条自己此时不该触碰的界限。

她从床上起身,走到了书桌前,重新点亮了魔晶石灯。

然后,将自己临时藏起来的那些信件随便甩到一旁,露出了书桌抽屉最底层的那个小卡槽。

用指甲轻轻勾起凹陷处,暗格机关卡和,打开后露出了……一张张叠放整齐的信封。

这些,全都是米拉这段时间里寄给她的信。

曾经的阿黛尔会为了保密而销毁这些书信,但现在她做不到。

因为她舍不得。

与之前米拉跟自己实际离得很近的情况不同,这次她们是真的相隔千里,所以她舍不得。

米拉,并非这段时间里唯一感到寂寞的人。

阿黛尔也很想她,想到宁愿冒着被卡尼家发现的风险也不愿意销毁这些信件。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要和米拉待在一座城市里,想要和米拉接着躺在一张床上,抚着她柔顺的金发入睡。

可自己不能这么做。

阿黛尔的视线停留在了暗格另一侧的纯红信封上,半晌,她将那封信抽出。

打开信封的一刻,一片猩红色的蔷薇花瓣掉到了桌上。

阿黛尔看着那片花瓣,心脏处传来刺痛。

继续展开信纸,里面并非阿黛尔所熟知的字迹,开头也并非那能让她露出安心浅笑的“阿黛尔姐姐”,而是……

——我亲爱的未婚妻。

只是看到那几个字,阿黛尔就感到腹部一阵抽搐反胃,但她却无法移开视线,因为在那轻佻的文字中,她看到了今夜的重演。

亦或者,该称之为“预言”。

从提神药剂到录音魔晶石,再到米拉骑在自己身上,质问自己——一切在发生之前,就已经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了这封信里。

就连米拉直至最后也没能将自己的真心话讲出口这件事,也被记录在这份“剧本”之中。

……

没错,这才是阿黛尔所期待听到的答案。

不论是当初不顾信里的警告带着米拉参加鸿门宴,还是今夜对米拉的回答所抱着的希冀,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她想看到什么与信中预言不同的发展,用这种方式向那个血红的欢愉混账竖个中指,证明自己不是他的提线玩偶。

然而,阿黛尔再一次失败了。

一切都在按照欢愉混账的新“剧本”前行,就仿佛命运本身在对她发出嘲笑一般,让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在刚刚那短暂的几分钟里,阿黛尔不止一次产生过自暴自弃的冲动,想要将这一切都对米拉全盘托出。

然而她又不敢赌,原因依旧非常简单。

因为,信的结尾处写了,这样做的代价……将是她最重要之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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