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战场上，虚空裂隙的攻势正在全线溃败。
混沌造物不再像是潮汐一般源源不断，而是被两族联军的火力强行切割成了一片一片孤岛，它们拼命挥舞自己奇形怪状的触手武器，扭曲虚化身体，试图利用自己隐形的能力突围。然而失去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又被两族联军联合围堵在了世界树周围这个狭小的区域，它们无处可逃，只能被一群一群的分批歼灭，在精灵与纳查族的远程重火力面前简直像是被降维打击的蚂蚁。
而它们之中最强大的个体，曾经蹂躏了无数世界的头目——混沌兽——此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对于外界来说，从那个叫做欢愉信徒的家伙背刺混沌兽，再到他突然解除囚禁阿黛尔的护罩，重新把虚空能量传导回给混沌兽，这整个过程其实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一瞬间。两族联军来不及趁着这段时间彻底歼灭它，因此，在重获能源补给后，它山峦般的躯干又一次行动了起来。
只不过，天空中虽然不再有那轮邪魅的血月，混沌兽却也没有因此重燃斗志，在恢复行动能力后，它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
与此刻绝大多数其他的混沌造物一样——转头就跑，甚至无暇顾忌那个搞背刺的混球此刻正在搭自己的便车。
它根本没心思去报复他的背叛行为，任由他躲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本身则是竭尽一切地朝着虚空裂隙的方向逃窜。
在它的身后，五颜六色的攻击正紧咬不放：初代种的法术、两族联军的重火力、“月锻的奇迹”炮管中激射而出的过载能量束——生灵方正将他们拥有的所有输出手段一股脑地投射到它身上，而这些原来根本无法穿透解构领域的攻击，现在却都落到了它的本体上，其中较为强力的那些甚至能从原本无敌的它身上扒下一层皮。
之所以变成了这样，是因为虚空裂隙的影响正在减弱。
世界树的水晶枝干与天空中的封印法阵共鸣着，梦岚女皇的力量在整个国度中回响，修复那些一度断裂的绿色封印丝线，就像缝合伤口那样，一点一点地将空中悬浮的狰狞裂口关闭。
封印的修复已经无法阻止，若是无法在那之前回到虚空裂隙内部，那么等待混沌兽的就只有湮灭。
它别无选择，只能依靠着自己身为混沌造物的逆天恢复能力，强行顶着火力逃跑。
虽然正屈辱地被那些它眼中的原始蝼蚁扒皮割肉，但按照现在这个逃跑速度，它的确能在裂隙完全关闭前把核心送回去。
只是，它没计算到的是，在所有的攻击中，最为致命的其实还未到来。
下一刻，远超它行进速度的电光划开了它身边的空间，白炽到无法形容的光芒同时爆发，物理意义上的闪“爆”了它那一侧的身体——万千颗镶在混沌兽肉体中的眼球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光芒，直接爆浆喷出灰白色的体液，半球形的结构失去支撑，迅速瘪了下去。
混沌兽因而发出尖啸，急速狂奔的昆虫足猛地趔趄起来。
而在它能够恢复平衡之前，一朵黑红色的花苞便在远处诞生，其枝叶随着加速的咒文律动，直至花瓣绽放的一刻。
然后，纯色的黑取代了漫天的电光。
等到它散去时，混沌兽山峦般的身躯已经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截，且截面处的伤势还在迅速恶化，进一步腐蚀混沌兽残存的身躯。
这两下默契连击，自然是米拉与阿黛尔的杰作。
在用赛薇娅玫瑰抑制住诅咒效果后，两人便重新加入了战局——而且这一次，她们两人的实力明显都有了十足的长进。
“特斯米的哀鸣”失去压制效果后，米拉这段时间里抗阻训练的成果便完全体现了出来，她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别人提前替她削弱混沌兽的护罩，轻轻松松就能一刀瓦解它的防御。
与之相对的，阿黛尔此刻的攻击虽然没有持有血月时那种遮天蔽日的声势，但在素材有限加上负伤的前提下，她对混沌兽造成的伤害却基本与之前处于同一等级。
而这，其实还是多亏了马蒂斯。
在试图用梦魇困住阿黛尔时，他向她展示了有关“真理”的记忆，本意是想借着那超越任何生灵能承受的庞杂信息量淹没她的意识，然而阿黛尔不仅挣脱了那个梦境，甚至还从“真相”中得到了新的参悟。
那是她自己也无法具体描述的感觉，就像是施法时每根手指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流畅起舞，自然而然地跳过冗余的图形构成，同时恰到好处地加重法阵核心处的一笔一划，将她的施法流程优化到了最高效率。
于是，一位失去了长久以来的限制与枷锁，另一位的施法则不再有任何的浪费，所有素材的利用率都到达了接近百分百。
先前就在她们手中占不到便宜，而现在面对有着十足长进的二人，混沌兽更是只能被打断抱头鼠窜，不断切断自己被阿黛尔感染的躯体。
堂堂灭世极恶，此刻却不得不像只壁虎一样狼狈地断尾求生，听起来很讽刺，它可以说是舍弃了一切能够舍弃的东西，最终才换来了作为虚无代行者理论上最不应该渴求的东西——一线生机。
终于，在躯干只剩下原本十分之一长度的时候，它终于回到了虚空裂隙的破口之前。
封印此刻几乎已经完成，那道撕裂天空的缺口此刻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缝隙，混沌兽感受着其中溢出的熟悉能量，残存的身体上长出万千条手臂，每一条都竭尽全力朝那代表着安全的母港伸去。
只要能有一点点的身体回到虚空裂隙内，哪怕只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它就能将自己转移回去，找机会东山再起——这个事实让它残破不堪的肌肉激动地颤抖起来。
然而，迎接它的却不是母亲般的温柔怀抱。
而是一金光闪闪的拳头。
“你·想·得·美！”
撼天动地的轰鸣在战场回响，混沌兽被完全与它身躯不成比例的身影一拳揍飞。
“是她！她回来了！”视力好的精灵和纳查族人看到这一幕，一齐发出振奋的声音。
能用肉体做到这种事的家伙不必多说，自然只有堂堂狮心勇者沃莉伊儿，而她带回来的好消息还不止自己——就在她把混沌兽打飞出去的瞬间，世界树的晶体共鸣声也到达了最巅峰，构成封印法阵的粗大魔力轨迹如柳条般垂下，随后又化作尖锐的长矛，顺着共鸣的引导，从两侧贯穿虚空裂隙，彻底将最后的缝隙闭合，标志着封印的完成。
混沌兽也因此彻底失去了能源补给，甚至连断尾挣扎都做不到，在被打飞的过程中直接石化，身体开始崩解。
沃莉伊儿见状，双腿发力，又给它补了一脚回旋踢，将已成石像的它彻底踹碎。
而在它外壳破损，露出了它内部血红色男人的一刻，另一个方向的电光与猩红色的斩击同时抵达。两道明暗色调截然相反的剑气，此刻却默契如一，构成了男人无法躲避天罗地网。
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血红色的男人尝试构筑防御法阵硬吃下这一击，但正如混沌兽那样，失去混沌力量加持的他不要说再像刚刚那样随手制伏米拉，就连那个拼尽全力构成的防御法阵都没能撑上半秒，下一刻就被穿透，他的身体也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几乎看不出人形。
但就算这样，他却依旧没有死。
只见他破裂的躯干中露出粉红色的物质，与火萤当初用来吞噬米拉佩剑的那层血肉材质一致，不过这次男人的肢体破碎程度比火萤当初更胜，在场的人也得以看到这层物质的全貌。
那是一个婴儿。
一个血色的婴儿，背后布满形态诡异的胎记，就像是沙漠中那个几乎吞噬掉阿黛尔与米拉的血婴的缩小版。
然后，就如当时一样，它发出一声尖利的啼哭，庞杂无序的魔力以它为原点迅速扩散，其造成的冲击虽然不至于将阿黛尔她们击飞，但其中所携带恐惧却让还负着伤的阿黛尔太阳穴一跳，双腿一软。
她差点跪坐下来，米拉则为了扶住她而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机会。与此同时，马蒂斯发出一声怪吼，奋不顾身地一跃，竟然又短暂地逃出了阿黛尔她们的攻击范围。
而且，极反直觉的是，他并没有朝着无人的方向逃窜，而是直直地朝着人群最密集的联军后方冲了过去。
阿黛尔看到米拉的脸色变了，扶稳自己后就开启时间领域追了上去，速度之快，阿黛尔甚至来不及同步发动猩红狂热跟上去。
但等到她终于赶到米拉身后时，米拉却又站在了原地，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硬是没有向马蒂斯此刻在的位置再迈一步。
原因也很简答。
“不要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马蒂斯如此喊道。
从四处可见的临时白帆布帐篷可以看出，这里是两族联军的阵线后方，先前战斗中负伤的将士们都被集中在这边接受治疗，负责看护他们的则是那些不适合在前线战斗的人员，其中有精灵族也有纳查族，甚至就连看起来半大不大的孩子也参与其中。
混沌现世，是带着毁灭一切生灵与意义的恶意而来的，为了大义，许多本来不精战斗的平民也赶来前线献上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在激战的前线后方承担起了后勤的工作。
这本是雪中送炭的援助，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觉悟却成为了马蒂斯的底牌。
“放开老巫婆！你个怪物！放开她！”
稚嫩的哭喊从一旁传来，只见一位蓝发猫耳小女孩龇着牙，一副想要去和那个突然出现的血红色怪物拼命的模样，但她身边的其他孩子却死死拉住她，阻止她做出蠢事。
因为，那个血红色怪物手上有把明晃晃的刀。
而且那把刀还架在他们最珍视的监护人的脖子上。
“别着急，小家伙，你们的‘老巫婆’不会有事的，只要……”
马蒂斯邪笑着说道，视线移向阿黛尔与米拉那边。
“只要，那边的大人们不做什么蠢事的话。”
阿黛尔皱起眉头，米拉则咬紧了下唇，抓着剑柄的手像是要把钢铁硬生生捏碎一样青筋暴起。
被挟持的纳查族人质看到她，惊恐的眼中浮现起些许的希望，“米、米拉小姐……！”
嘘——马蒂斯在她耳边低声吹气，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颇具玩味地抚摸着她的下巴。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嘭嘭小姐’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吧，米拉？你也不想看到自己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受伤，对不对？”
“你……这个卑鄙之徒！”米拉怒目圆瞪。
正如现状所示，嘭嘭她们也随着大批的纳查族人前来支援前线了，本意是帮助组织后勤与救治伤员，可现在她却落入了马蒂斯之手，变成了他的人质。
“卑鄙？不不，这只是很正常的各求所需而已——我想要活下去，而你们也想自己的朋友活下去，我们不是一样的吗？”他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了，除非你们并不在乎这些伤员与平民的生死，那种情况下，虽然很遗憾，但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对吧？”
“……”
“哦，顺带一提，别想着用魔法暗算我，你们能感受到这层结界的，任何闯入的魔力都会触发它，然后我就会自爆哦？”
虽然我现在受的伤有点重，应该没法把你们一起炸死，但让这边的伤患妇孺陪我一起上路还是简单的，马蒂斯笑嘻嘻地如此威胁道，用挑衅的目光看向姗姗来迟的沃莉伊儿那边，后者瞬间理解了情况，虽然当场也是气血上头，攥紧了拳头，但最终也还是忍住了给他那张欠打的脸来上几百拳的冲动，止步原地。
然而，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时，阿黛尔却再次向马蒂斯迈出一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前辈，您真的很喜欢用人质这招呢。”她好笑地噗嗤一声。
“但，您用米拉来威胁我就算了，这次……？您不会真觉得，我会为了几个没打过照面的兽人和精灵就放过您吧？在您眼中，我难道是什么圣母的形象？”
她一边加重“兽人”这个蔑称的咬字力度，一副完全不在乎嘭嘭生死的模样，一边继续向前走施压。
然而，马蒂斯却依旧在邪笑，丝毫没有乱了阵脚。
“你的确不是什么圣母，不过我觉得，你是个好姐姐……”
他说着，手指就如同融化了那样，不见血地插入嘭嘭的喉咙，让后者猛地咳嗽起来，脸颊因为缺氧变得铁青。
“而一个好姐姐，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妹妹伤心流泪的，对不对？”
阿黛尔脸色不变，却也没有回答，她与马蒂斯布下的结界本身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对于此刻不敢轻举妄动的众人来说，这短短的距离却煎熬得像是在被炼狱之火炙烤。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寂静的空气中甚至能听到她们此刻的心跳声。
这是一场博弈，赌哪方承受不住压力，率先让步。
而从结果上来看，马蒂斯似乎是赢了。
阿黛尔看到了米拉微微颤抖的肩膀，微微一叹，脚步最终还是停在了结界前，没有踏进去。
血色的男人随即得意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让你们的军队让出一条路！”他的手分别指向阿黛尔米拉、沃莉伊儿、各位初代种、以及刚刚从虚空裂隙中出来的梦岚女皇，“你们也别想着跟上来，等到我确定自己安全之后，我说不定就会把她们放了，听懂了没？！”
“……诶呀，您怎么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前辈。”
阿黛尔摊开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棋局已经结束，你已经被将军啦，前辈，”她摇了摇头，“咱们都知道这事情会怎么结束，所以您就别挣扎了，不如就像您自己之前说的那样，给自己办一场像样的葬礼，这样大家未来谈起您，想起的才会是‘欢愉信徒’这个响亮名号，而不是‘马蒂斯’这个贪生怕死的窝囊之辈哦——”
“——你给我闭嘴！”
马蒂斯得意的表情瞬间扭曲，大吼着打断了阿黛尔。
“棋局还没完！我可是欢愉信徒，洞悉‘真理’的存在！你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我的弱点吗？不，我也知道你的！我看到过你的一切过去与未来，知晓你惧怕的一切，你不可能将死我……我不可能被你这种失败者杀死——不可能！！”
有种你就踏进来啊，他疯狂地喊道，嗓音嘶哑，手指再度用力，嘭嘭随即发出窒息地咳嗽声。
然而，阿黛尔却只是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不变。
“您这么直球的否定，还挺伤人的呢，前辈。”
只见她耸了耸肩，接了句“不过嘛”。
“虽然我自己是不会进去啦，但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那颗照将的棋子吧？”
她在说什么？
来不及理解阿黛尔意思，马蒂斯就感到胸口传来的那阵剧痛。
他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无法置信地低下头。
一把暗紫色匕首出现在视野里，破胸而出。
不、不可能——
自己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接近自己，为什么……？！
他理解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只能听到一个寒冷而熟悉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你告诉过我，所有人都会惧怕死亡……”
暗紫色的匕首缓缓旋转，阴冷、却又仿佛在被灼烧的腐蚀感沿着伤口扩散，锁住了他行动的能力，就像是对方话语中仇恨与愤怒的实体化。
在他身后的，正是被他夺走了一切的女孩，安塔。
从刚刚开始，她就躲在马蒂斯视线的死角，影位面领域那不与其他魔力交互的特性，使得她化作一道真正的阴影，就那样潜伏在马蒂斯的领域中等待时机，并在自己老师用激将法吸引注意力时从他背后悄然接近。
而等到这一刀入体时，博弈就已经结束。
“现在，是你来亲自体验那种恐惧的时候了，恶魔！！！”
小女孩尚未成熟的声音中却带着怨毒无比的憎恨，插入马蒂斯体内血婴的刀刃随即猛地旋转一周，腐蚀的暗色魔力从马蒂斯的胸**发，使他不得不放开了手中的人质。
不仅如此，这一下彻底贯穿了他体内血婴的心脏，重创他的同时，也夺走了他触发结界同归于尽的能力。
米拉、阿黛尔、以及沃莉伊儿几人也都在同一时间加速，将包括嘭嘭在内孩子与伤员全部转移出了领域，只余下马蒂斯一人站在原地。
只见他口吐鲜血，伤口处不断涌出新的增生——血浆史莱姆的自愈特性正在竭尽全力，试图挽救他的生命。
可是，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看到自己肢体的末端已经开始失去颜色，脆弱到能被此刻战场上的微风剥离。
看着逐渐化为尘埃的身躯，他……
再一次狂笑起来。
作为自称欢愉信徒的男人，笑容是他脸上的常态，然而这一次的狂笑却与那些不一样。
比起之前那些伪装出的假笑，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很快乐，眉目之中透出真切的欢愉。
“哈……哈哈，原来，原来这就是命运……！”
虽然声道漏风，每次吸气时的微颤都会让他身上的肌肤掉落，但他还是狂笑不止，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阿黛尔看着这样的他，眼中透出一丝怜悯。
“这不是命运，”她扭头，看向抱着安塔，轻轻安抚紫发少女的米拉，“这是迟来的复仇，仅此而已。”
你在决定犯下杀孽时就该知道，自己终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她如此说道，马蒂斯闻言，抬起头注视着她，呵了一声。
“好啊，好啊……没想到，命运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他嘴角的弧度逐渐平息，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现实真不公平啊，你说是不是，佳琪？”
阿黛尔听见那个称呼，没有回应，于是他独自讲了下去。
“我明明也没有想要成为什么坏人，若不是因为我那风流成性的父亲的坏名声，也许我的接生婆就不会把我当做恶魔之子对待，那我也就不用为了自保杀死她们，然后被族群驱逐，踏上如今的这条道路……呵，要是我能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有一对愿意爱我的父母，说不定还能作为一个好人名留青史呢，毕竟，我的资质也不比差多少嘛。”
他说着闭上眼，似乎在想象那种未来，又微微笑了起来。
“说到底，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这有什么错误吗？为什么那位神明要为一个孩子安排这么残酷的命运，迫使我成为现在的自己呢？”
多不公平呀，明明我都放弃了一切——他轻抚着自己体内努力重生的血浆史莱姆，那是他躯体内最后的温度，终于露出些许的悲伤——明明放弃了一切重要的东西，最后却还是无法敌过祂的一句话。
“凭什么，你们能够完成复仇，旅途能够继续，而我却必须死在这里，甚至就连给一会要走黄泉路的自己拉几个伴都不行？”
马蒂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最后一次抬头看向阿黛尔，那张残破的脸经历了愤怒、欢愉、感慨、悲伤，最后却又再一次嘴角勾起，回到了最初讽刺模样。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就当做我微不足道的复仇……让我告诉你们一些，我从“真理”中看到的有趣东西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加速，已经濒临崩溃的身体居然爆发出了远超将死之人的力量，朝着阿黛尔与米拉的方向冲了过来。
阿黛尔瞳孔紧缩，赶忙发动猩红狂热，瞬间将血刃部署在了他所有可能的进攻路径上。
只是，这些防御措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马蒂斯并不是冲着伤害她们来的。
猩红狂热的加速下一刻结束了，而马蒂斯的身躯也停留在了阿黛尔身前。
他体内血婴的头颅此刻已经支离破碎，但那并非血刃造成的伤害——在阿黛尔发动加速之前，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突然冲刺，只不过是为了拉近自己与她们距离。
那一瞬间里，马蒂斯缔结出某种高浓度信息组成的传音法阵，在极限距离将它传向了米拉，而后者本身做好了防御架势，却没料想到对方会抛出这么一道理论上不可能造成伤害的东西，没能即刻做出反应，被动地接收到了这份加密的信息。
那个传音法阵本身携带的魔力是如此微弱，几乎在接触到她的同一时间就彻底消散，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米拉接收到了它。
而这，让她陷入了呆滞。
“你做了什么！！”
阿黛尔见到米拉失神的样子，一把拽住了马蒂斯的领口，将他扯到了面前，用血刃对准了他，然而被威胁的后者却再度笑起来。
死亡？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已经不再是个威胁，而是单纯的事实。
他的肢体躯干化作齑粉，头部失去了脊椎的支撑，无力地吊了下来，砸在阿黛尔肩膀上。
然后，在他那邪恶的灵魂彻底消散前，于她耳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可怜的佳琪啊，你其实也和我一样……命运……同样早已被决定……”
你……
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