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面对着那个和我有着同样温柔笑容的男生。我们的长相就像双胞胎一样相似。我伸出右手,用指尖触及他冰冷的左手,然后了解到一种叫做寂寞的情感。他真的如表面一样温柔吗?抑或是和我一样?于是我开了口。
“你是谁?”
“我就是你。”男生温柔地回答。
果然,一样啊!
面对任何问题都保持相同态度的人,即使表面温柔,想必内心也是冰冷的吧!
不过我还得继续问,因为我有疑惑。
“那我又是谁?”
“你啊~”男生停止微笑,温柔而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轻轻地抬起右手,同样冰冷的右手停留在了我的脸边:“你是名为我的容器啊!”说完,男生收起因认真而带有些许严肃的表情,瞬间回复温柔的笑脸。
简直不能呼吸,这种沉重的感觉,就像被装进箱子沉入深海般令人绝望。
男生温柔的脸逐渐扭曲,模糊~ ~ ~
撑不下去了,我猛然睁开眼睛~ ~ ~
我仍然躺在自己的床上。不同的是,月光下一双巨大而粗糙的手握住了我的脖子。
终于来了!
打扰了我的梦,虽然不是什么好梦,这怪物也难逃了。
我冷冷地盯着它充满血丝的双眼,双手靠近它的手。月光下,我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
在我用右手汇聚并不明朗的月光的同时,这怪物也加大了双手的力度。
那么没有耐心啊?虽然呼吸更加困难,我的头脑却仍保持清醒。
这种妄想杀掉我的执着,那么反执力自己承受吧!
所谓反执力,就是对于执着的一种反噬力量。它可能来自外部破坏,也可能是内在自身腐蚀。越是贪心的生物,所承受的反执力就越强烈。掠夺他人也会造成自身某些缺失。但是我一直不肯杀灵怪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害怕反执力。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除了唯一一次杀掉灵怪,我再也没有体会到反执力的痛苦了。
月光在我右手上渐渐汇聚成匕首模样。我用左手扳住这怪物的右手,呼吸开始畅通,然后头尽量后仰,保持头和它树干般粗细的手腕的距离,顺势用膝盖顶向它的腹部。
怪物双手力度瞬间下降。
乘着这个机会,我摆脱它的双手向一旁滚开,同时右手用由光凝成的匕首一挥~ ~ ~
怪物的左手从手腕处被我斩下,但它仿佛没有任何痛苦呆呆地用右手支撑着俯在我的床上。那样子就像时间定格一般无趣。只有它的手腕断处射出的污浊的液体还证实着时间的流逝。
“还真没用呢!”我一边回复惯有的温柔的笑容,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可惜了这张床,弄成这样也不能睡了吧!”
在这时,我注意到它腕处液体流出形式由射改为流,速度越来越慢,而且仿佛像渗出胶液一般不再往下滴。
“难道~ ~ ~”
确实如此,怪物渗出的液体不断累积在断处,居然形成了一只新的左手。
原来如此,再生能力啊!但即使这样,“就算你像SLIME(史莱姆),可还是很没用啊!”
这时,恢复过来的怪物向我再次袭来。但是由于身材差异太大,它的动作远没有我灵活,再加上它根本没有武器之类的东西,我躲闪起来很轻松。
即便这样,仍然要想办法尽快解决它。
我躲开它向我肩膀袭来的一击,“智力低下,相貌丑陋,身材巨大,再生能力,还喜欢莫名其妙的财宝?”什么啊?搞了半天原来是TROLL(洞穴巨人)啊!
那么普通的物理攻击就没用了吧!我向右一闪躲过它的重击,“这家伙还真是粗暴呢!”
对付TROLL有两种方法。
一是阳光,TROLL一看到阳光就会石化。虽然以我的力量很容易将月光凝聚到阳光的强度,但石化就很难恢复了。
那就只能用火了!我不需要TROLL死,我只需要它柔弱时的一滴血。和日本的妖怪被夺取名字就会受人控制一样,我只需要夺取它们一滴毫无斗志的血液,就可以控制它们的意识。那种绝望的感觉只凭一滴血就可以保留下来,更可以唤起它们痛苦的记忆。被痛苦所支配的生物只会更加痛苦。
我四处看了看,拜我喜欢简单的嗜好所赐,能用作引燃的东西就只有那张摆在房中间还残留着TROLL的污血的床了!我的床啊!我不禁替我的床坎坷的命运而默哀起来。
而将光汇聚到可以引起燃烧的强度,就只好借用BADUL(光明神博德)的力量了!
我跳上自己的床,想要吸引TROLL到床上。同时默念咒语。
"Light in my left hand and I'm following gospel;Sword in my right hand and I'll gash the dark."
"So now,I'm BADUL."在TROLL为追逐我而跳上床的一瞬间,我往旁边一扑跃下了床,同时启动了咒语。借用咒语的吟唱,很容易就能使用BADUL的力量。
原本昏暗的月光在我指间聚集成一条明亮的光线,直射凌乱的床铺,火光随即涌起,迅速在TROLL身边蔓延开来。这火光就像正在绽开的月季一般绚烂,铺呈出一圈又一圈美丽的诱惑。
但这种美丽对TROLL却是致命的。
TROLL见到火光,立刻没了先前的气势。火势越来越大,TROLL的行动力也越来越差,眼中的凶光也逐渐淡化。
果然对付欧洲的妖怪,就要用当地的方法呢!不过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因为无论对付什么灵怪,BADUL的力量在我看来都是无敌的!
我的床孤单地立在房间中央,上面是呆立不动的TROLL。看着TROLL被烤得起泡的“皮肤”,我摇了摇头。幸好卧室很大,又幸好里面只有一张床,否则明天一定会被玄次扣上“纵火”的罪名“教训”一顿吧!这么一张床引起的火势还不足以烧死TROLL,但重伤是一定的了,我这个只能生火不能灭火的人还真是抱歉啊。只有等火自然熄灭后再给TROLL治疗一下。
火势逐渐平息,我走近TROLL,这时候的它完全失去了反抗力。这种蕴涵着绝望的血液正是“血抑之力”所需要的。就这样,我从TROLL的舌尖取了一滴血,滴在手心,然后静静地等着,直至血液完全渗入。凭借“血抑之力”的力量,我给它植入了例行的命令:不得主动攻击其他生命体。为什么要强调主动,那是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还不如死了比较痛快。这就是所谓的生命的尊严啊!
在这之后,我用双手汇集了月光,开始给它疗伤。自己还真是一个矛盾的生物呢!我一边疗伤一边苦笑。但是想到世间万物无一不是矛盾的综合体,心里也就释然了。
过了没多久,TROLL身上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伤痕,这就是所谓的反执力。而我和往常一样,身上并没有新的反执力的体现。看着烧得不成样子的床和昏迷的TROLL,我还是决定不睡了!明天还要拜托玄次运一张床过来。这座宁家别宅只有家仆没有侍者还真是不方便呢!不过就算玄次要跟着过来住我也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才稍稍脱离了宁家,玄次在的话又会让我想到那些不愉快!不过作为宁家本家的侍者之一,只比我大9岁的玄次从我小时侯就很照顾我,恐怕这也是难得信任他人的我选择信任他的原因吧!和宁家其他的侍者不同,在我还没显现出任何天赋而被当作宁家耻辱的时候,他就对我很好了,比起宁时彻,我反倒觉得玄次更像我的哥哥,不,是完全没有可以比较的余地吧!所以在我16岁离开本家到这里居住这近半年时间里,我的大小事物都交由玄次打点,就连作为宁家本家继承人需要的磨练,都是通过他转告给我。对我的一切喜好都很了解的玄次特地选择了这处清净的别宅,还将我的住处和家仆们的住处隔开,以免我在除灵时受到别人打扰。这处别宅说是偏僻,还不如直接说这附近一大片土地都是宁家的,所以很少有人笨到擅闯而已。虽然距市中心不远,却连宅院都有那么大,可见宁家的影响力了!玄次还说这样的别宅到处都有,甚至国外也有,也不知道这真的假的,还是宁家通过接手事件坑蒙拐骗得来的!就算宁家是灵师家族也不用夸张到这个地步吧!反正这种话对我来说听过就算,就算要在意也是要到自己即将接手宁家时再说吧! 但是有一件事倒是十分明确:无论自己怎样挣扎,都不可能彻底摆脱宁家。身体里流着这么奇怪的血,能摆脱那才是奇迹吧!
“慎一少爷,您是要搬出去住吗?”玄次在父亲屋宅大门旁拦住我,用他惯有的绝对平静而又绝对值得我信赖的语调向我请示。
“对!而且父亲也准许了!虽说住在本家也没差啦,但还是一个人住要相对自由点。”我回给他惯有的笑容,轻声回答。
“但是~~~”玄次显出少有的犹豫,“少爷您才16岁,一个人出去住实在让人不太放心!”
“你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罗嗦的啊?”我笑到。然后眼睛看向别处,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玄次,这是我的决定。你替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想一个人呆一段时间。而且我也认为自己应该离开本家尝试一下一个人的生活。”我不由他分说,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是那件事的原因吗?”玄次低下头,对我的决定表示尊重。但他应该还是很犹豫吧,所以提到了自己少有提起的那件事。
很头痛,很无奈。听到玄次的话,我知道他说的是羽屿的事。突然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想杀掉自己,和羽屿一起逃离这个世界。不过自己却办不到。这种仇视自己的心情,一次比一次强烈。
的确,这就是我想要离开本家生活的原因。不过对玄次却不能这么说。对他不能用这么软弱的理由。
“不是吗?”这不是追问。也许是发现气氛突然低落,玄次也想换一个话题。
我迅速调整了已经僵硬了的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他。
“玄次你小时侯也有过许多梦想吧!”我一边说着无谓的话,一边思考怎么敷衍玄次。
见到玄次轻点了下头,我不禁在心里为他叹了口气。作为宁家侍者,从小就被宁家收养,唯一遵从的信仰就是忠于宁家。即使有自己的梦想,也早就被现实磨灭了吧!不过谁不是这样呢?玄次不过是早一点看清现实而已。
我不再愿面对带着如此清澈眼神听我解释的玄次。于是转过身,靠在屋宅的外墙边,眯起眼望向夏日正午的太阳,继续刚才的对话。
“说到小时侯的梦想,大概都会想到成为拯救人类的英雄吧!”我感觉到玄次也靠在了墙边,听到这句话时微点了下头。要说他的表情,现在应该是皱起了眉头吧!虽然这种表情不太适合他俊朗的脸,但那代表我们都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现在把拯救人类当作梦想来说的确是有些幼稚呢!因为只凭所谓的英雄的力量,是无法拯救的!这些事在宁家是早就明白了的。就算是普通人,过了冲动的少年时期,也会明了吧!但是的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我转过头看向玄次的侧脸,因为自己找到的理由并不是敷衍。但至于我的梦想是怎样的,我并没有打算说明。虽然说,不说也是一种欺骗,但我确实是没有要说的理由。
“除了自己,没人会随时在乎你真正的想法,更别提在乎你的梦想了。同样的,除了自己,没人能够实现那个隐藏在心底越是成长就 越难以说出口的梦想。追逐自己梦想的那一种执着,也会产生反执力,那就是没人了解自己梦想的价值的痛苦。”我顿了一下,重新眯起双眼看向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太阳,“那就是人们常说的孤独呢!因为梦想,每个人心中一定都有一个孤独的地域吧!我离开家,一个人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一个人承担所谓的反执力,不是很好吗?早一点面对注定的未来,也可以让我更加成熟呢!那不正是宁家今后的继承人所需要的吗?”感觉到这个理由一定能说服玄次,我全身都放松下来,静静等着玄次的回答。
只剩下炎夏知了的吵闹,我知道此刻玄次正在下定决心。
经过短暂的沉默,玄次终于答应了我这个看来有些任性甚至孩子气的要求。
“是的,我明白了!少爷,我会为您在宁家的一处私地安排住所,那本家与您的联系就由我担当吧!”玄次就像知道我不会叫他一起走一样,如是说道。
“嗯,本家安排的事务就拜托你转告给我了!”所谓本家安排的事务,就是根据我所拥有的特殊的除灵能力而安排的磨练。
我转过身,背对着玄次,像想要逃离什么似的快步离开,毫不理会身后的玄次。不,是没办法理会吧!
感觉利用玄次弱点来说服他的自己,很肮脏。
于是,我便搬到了这个少有人来往的宁家别宅。因为离市中心近,所以干什么都很方便,出了别宅的大门就能搭仅需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学校的公车。不过那是出别宅大门。因为需要除灵,这处别宅出奇的大,开车沿别宅的外围绕上一圈也要十分钟!我对宁家财力的惊奇大概就是从那时侯开始的吧!
我望着躺在地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TROLL,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经过刚才的打斗,我已经睡意全无,况且床也变成那副可怜样,今晚也睡不了了!我走到床边,轻轻扳开床脚边的一小块地板,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这里面藏的是那个TROLL的宝物---阿波罗之泪,不过灵师都称它为日影。正如名字一样,它是由第三代太阳神阿波罗的眼泪化成。而阿波罗的追求迫使达芙妮化作月桂树这件事,也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叫它日影还真是恰如其分呢!
“太阳神的阴影?不过那都是丘比特的恶作剧造成的吧!”我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着块宝石。它虽然是神物,却不知何时落入这个TROLL的手中。至于它现在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去问下本家人吧!前几天玄次找到我,说本家接手了新的事务,让我代为保存这块宝石。听说这块宝石是一个探险家在欧洲得到的,不过因为那个人并没有像灵师一样特殊的能力,最终被追踪而来的TROLL砍去了一只手臂才得以逃生,最后把它交到宁家代为保管,直到让TROLL放弃它。
说是没有思维的怪物,行为却和人类很相似呢!明明自己是惧怕光明的TROLL,却偏偏如此执著于太阳神遗留下来的神物。明明是不可以触及的东西,偏偏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挽回。不过是单纯的愚蠢罢了。
TROLL解决了,明天玄次来这里也可以让他把日影带回本家,反正这样的东西我也用不着。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日影这个打扰我睡眠的根源放回地板下。
我弯下腰,放回日影,盖上地板。却无意间瞥见自己左前臂那条接近2公分长的伤痕。那件事都过去三年了,可这伤痕却如新刻上去一般明显。这是我唯一一次受到的反执力。但它并非来自于当时我杀掉的灵怪。它是因我自身痛苦产生的印记。
“单纯的愚蠢?”我不自觉笑出声来。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他们的追寻是单纯的愚蠢?自己还不是一样。想要守护不可能守护的人,即使现在她不在了,却仍然勉强自己活下去,带着对自己的憎恶活下去,只是为了守护她曾经存在的痕迹,寻找她告戒我的“放生”的意义。如果这是惩罚,那我也坦然接受,因为这是我作为自己而不是作为宁慎一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我告诉自己,我是她生命的延续,却也将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中。有些事,不是不能忘,只是不想忘而已。但这些回忆注定成为禁锢我的枷锁。
“羽屿。”连我自己都注意到念到她名字时不自主的颤抖,还有难以言明的苦笑。
我又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和玄次的对话。当我知道羽屿的死因之后想要搬离本家时跟玄次提及的梦想。那个梦想并不是假命题。但若是玄次知道我的梦想是为了羽屿对我的告戒的话,一定会严肃地重申宁家人的责任。这么欺瞒他,还真是对不起了。我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所谓的英雄,却拿关于英雄的梦想压制他,真是恶心到了极点。我从不回避自己对自己的坦白心情,即使这会让我怨恨自己。
“慎一,以后不要再杀生了。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它们,为了这个世界!”当羽屿躺在混杂着她的鲜红的血液的游泳池边,用已经不能聚焦的眼努力看着我前臂不断流血的伤口时,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她知道我杀了那个灵怪,即使这是灵师的责任,她还是这样告戒我。那个笨蛋,在最后的时刻还是将我排在了世界之后。虽然自己没怪她,但还是想不透她这样说的意义。她是在告戒一个灵师不要杀灵怪啊!但我还是答应了她这个最后的愿望。然后沿着她的愿望寻找自己的意义。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不是拿来对抗现实的,它是用来填充希望的。
我一边想着这些始终清晰的回忆,一边给玄次打电话。
“喂,玄次。”
“是的!慎一少爷!”
“明天给别宅运张床来,刚才TROLL来了~~~”
是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成不了英雄。面对着那个欺负菲晨的哥哥宁时彻,自己从不敢反抗。明明都是宁家本家的后人,他却能够如此对待同父异母的妹妹菲晨,只因为她的亲哥哥在那时没有任何灵师应有的天赋。说到底就是那时的我的无能,连累妹妹成为被欺负的对象。不光是宁时彻,连宁家分家的孩子都会排挤我们兄妹。而我是宁家本家的次子,那种排挤自然更多的针对着菲晨。每次看到菲晨难过地哭泣,我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抱紧她的肩膀,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口。不敢安慰,不能安慰,害怕安慰的话语拯救的只是我这个无能的哥哥,更害怕自己因为得到救赎而失去罪恶感,这样一来我连抱紧她的勇气也将会一并消失。那些不像家人的家人也是我想要远离那个家的重要原因吧!
即使我除灵的天赋显露,即使我凭借自己的天赋跨过哥哥直接成为宁家的继承人,我仍想逃离那个令我连呼吸都存在巨大压迫感的家。
“哥哥,你真的要一个人出去住吗?”菲晨像是在祈祷这个传闻只是传闻似的,一脸焦急地望着正坐在她的私宅大厅里吃着甜品的我。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就连嘴里的甜点,似乎也开始变得苦涩了。我放下甜点,将目光移向站在面前的菲晨,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整理着情绪。
“嗯,哥哥要一个人出去住。”不忍心看到菲晨失望的表情,我慌张地加了一句,“菲晨,你也跟我一起搬出去吧!”
我也真的害怕她留在这个家里再经受什么了。此刻的我也能看出菲晨心中的迟疑。
“不了,菲晨还是想要住在本家。哥哥离开了,妈妈就只剩下菲晨了。父亲他只关心家业~~~”菲晨越说越小声,用仿佛一坚持不住就会哭出来的声音哽咽着,“而且,时彻哥哥已经不再欺负菲晨了,还对菲晨很好,菲晨现在真的很开心。”
看着她那种自我安慰一般的表情,我和从前一样俯下身抱紧了菲晨。那些人的嘴脸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有了我这个宁家正式的继承人作为保护伞,他们当然不敢再对菲晨怎么样。菲晨,虽然你自私的哥哥决定离开这个家,但是仍会一直保护你的。
“菲晨,今后妈妈就交给你了。”
“嗯!哥哥你也是,觉得寂寞的时候就回来看看菲晨吧!菲晨一个人也会很无聊的!”菲晨靠在我的肩下,轻轻擦拭着眼泪。这样轻微的动作我虽然看不到,却也能十分清晰地感觉到。我苦笑着,抱着菲晨,不让这个太早懂事的妹妹看到我也同样难过的表情。
只剩下屋外摇曳的池水晃荡地反射着午后的阳光。仿佛这就是我残存的整个世界。
“哥哥,你一个人出去住,真的很勇敢呢!”菲晨轻声说道。
“是啊!”我笑了笑,没有勇气去否认菲晨的话。
其实真正勇敢的是这个比我小4岁的妹妹吧!选择留下来,面对那些本该憎恶的事物。比起她,我这个16岁的哥哥还真是胆小得可以,竟然就这样选择逃避。
我啊!的确是不配成为英雄的。
不配成为英雄,也早已失去了成为英雄的梦想,这样的人居然借英雄之名来堵住他人的嘴,冠冕堂皇地将英雄之名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我讨厌这类人。是的,我讨厌,不,是憎恨,我自己。
我凝视着前臂上的伤痕,脸上早已没有了惯有的温柔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失去羽屿已经一年多了,当时绝望的表情早已被时间磨灭了。但是我明白,自己心里绝望、痛苦以及自责混杂的感情恐怕是永远也不可能随着时间消逝的!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有的可以装作痛苦却忘记过去的罪责,有的却不得不假装愉悦,只在无人之时自己舔着伤口。究竟那种境况更加幸福?我也不知道。
现在正值炎夏。是啊,我最初遇见她,也正是这时节吧!简洁而清爽的齐耳短发,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神,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吧!
她给了只拥有除灵能力的我灵视的能力,却也是相信我的一种方式。她深信我“不杀”,而又希望我自己找寻到其中的意义。而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她曾经存在的痕迹。她说,我不可以杀害生命,她说我一贯的温柔是真正的温柔,她说杀掉“恶”世界也不会改变,“恶”仍然在循环着。“恶”也是世界上的一种存在,它必定有存在的理由。对于从小就能够看见“恶”的实体的她来说,对待“恶”反而会残存着温柔。只不过,我不了解那种温柔的动力是什么。即使这样,我也一定要知道羽屿给我开启的窗到底通向何处。天堂,抑或是地狱?不管哪一种,我都不会介意。
在这个夏夜里,我究竟还是想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