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背着挎包拿着两瓶绿茶从学校旁的超市走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以李羽屿的恶劣性格一定会让我给她买水的，我还是先准备好吧！
看来我是快习惯她的压迫了。就连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算了，还是准备打翻身仗吧！
我喝了几口绿茶，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走近校门。
这个城市好像无视着时间的流逝，依然抓着夏天的尾巴不放。一排排树荫下是来往的影子。
靠在一旁的墙上，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快到10点了。那个压迫我的人快来了。
我的手机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是哦，虽然去年就已经跨入21世纪，但现在还是传呼机的人还是占了绝大多数。
而我，也是因为父亲说使用这个比较方便给本家人和侍者一人配了一个才使用的。
我不太乐意像这样连行踪都被时刻掌握着的感觉，不过菲晨却很兴奋。是啊，我可以更轻易地联系上菲晨了。这可能是我使用手机的唯一好处吧！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熟悉的脚步声接近，我半睁着眼睛朝右边看去，一身休闲装的李羽屿出现在人行道上。和平时穿运动校服看起来有些不同。
我站直了身，带着困倦的表情朝她轻轻挥手。
“来那么早？”她走到我身边。
“是啊！别说你不知道是谁让我清早起来然后跑到这里等她的！”面对她轻快的口吻我不觉有些恼怒。
“看来你还很有人气嘛！”
“啊？”拜托，转话题不要那么快啊！
“刚才我在对街，迎面过来两个女生，说什么好帅好帅的男生在校门，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就你啊！”
“什么叫‘没想到就你啊’？”不过她的话的确很受用，我的恼怒与刚才相比消去很多。
“看吧，脾气也不好！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只看外表的人！”
是你太难缠才会让我的脾气变坏吧！不过我也不喜欢只看外表而忽略内在的人。
“总比那些连外表都看不见的人好吧！”我开始了反攻。
“你……”李羽屿像是一时气结。
我正庆幸自己成功扳回一局的时候，却发现李羽屿低着头不做声。
不会吧，我把她惹生气了？
“李羽屿？”
“别管我……”声音有点哽咽。
该低头还是要先低头，毕竟这是我的错。
“对不起，”没搞错吧，肩膀还抖动得更厉害了，“是我错了，不该开这样的玩笑。”
还在抖动。
我皱着眉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嗯……有些不对。
李羽屿抬起头，还给我一个两千瓦的笑容。照得我一脸诧异。
我又败给她了。这个魔鬼！
但是却感觉不到什么怒气，难道是已经习惯了？习惯还真是一样可怕的东西呢！
看着我无奈的样子，李羽屿从我手中抢下一瓶绿茶。
“谢啦！”
然后揭开瓶盖自顾自喝起来。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喂，该走了吧！”对她的言行渐渐习惯的我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开始催促她。
“唔。”她边喝着水，一边回答我。
放下瓶子，她像是想起什么事一样盯着我手中的绿茶。然后把她的那瓶塞到我手中，又抢过我的那瓶。
“干什么啊？那是我的！”
完全不顾我的抗议，她撕下我那瓶绿茶上的包装纸。然后把绿茶还给我。
“现在就不用担心搞混了！放到包里吧！”她指了指我的挎包。
然后丢下一脸无辜的我，转身走开。
这样啊！我当什么好人，给她买什么绿茶啊！原来都是自找的！
好像我偏偏就吃这套。
“快啊！”李羽屿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我拉开拉链，把两瓶绿茶放到包里，然后跟紧了李羽屿。
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城市里有两个大型书市。我们到的是稍远离市中心的一家。
我不太喜欢“书市”这个称谓，感觉把书当做商品是件很不堪的事。不过想想，如今的书又有多少经典的呢？然后也就释然了。
书商的想法大概和我一样：这两家书市的名字都只显示了其中书的数量之多，却没有商业气味。
虽然我自己很少会到这里，但是却很喜欢“书”这种文化载体，甚至喜欢新书的气味。如果我生在古代，一定会好好做个文人吧！
“喂！发什么呆？”身边一个毫不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
也许是喜欢这里的气氛，我竟然回给李羽屿一个笑容。
李羽屿顿了一秒，取下我的包塞到我怀里：“快去寄包！”
说完便向入口走去。
等我放好包，才发现她并没有直接进去，只是站在入口等我。没有多余的对话，她走进入口，我识趣地跟在她后面。
李羽屿不时地拿起一些小说翻阅，我也在一旁寻找着适合自己或者菲晨的小说。
我发现李羽屿的喜好竟然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基本上不会翻看名著，也很少会拿起畅销书上包装精美的小说。她是到了分好类的区域里挨着书架寻找。
“为什么不看名著啊？”我有些好奇地问着蹲在地上找书的她。
“嗯？”她终于搭话了：“就是不喜欢啊。外国的名著翻译过来很多东西都改变了，国内的也看得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笑了，手里多了一本小说——江户川乱步的《怪指纹》。
站起身来，她向我说道：“很久之前就想看看这本书了，但是找了好久都没买到。”
“你喜欢江户川乱步啊？”我有些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这么难缠了。
“是啊！”她点点头：“还有横沟正史。本格与变格的推理小说我都很喜欢。”
“看过横沟正史的《梦游》没？”
“当然！说起来第一人称就是凶手的感觉好奇怪哦。还有他写的《狱门岛》《八墓村》都好恐怖，晚上看都会起鸡皮疙瘩！”
我不再搭话，在同一个书架上寻找其它小说。如果不小心说出“《怪指纹》的凶手就是那个负责办案的博士，和《梦游》很像吧”之类的话，她阅读的兴趣一定会大大降低的。不过我更担心她会怎样报复我。像这种“怪物”，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好了！”在我正在翻看一部科幻小说时，李羽屿对着我叫了一声。
“嗯，知道了。”我将书插回书架。
看了看李羽屿，她的手上又多了一本《本阵村杀人事件》。
女生该看那么多血腥的东西吗？难怪她对我会那么暴力。
“那么快啊？还用我陪！”我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当然不止这些！”李羽屿应该是听到了我的抱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回了这么一句。说完，她指了指一边的畅销书台。我再次无奈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看这些畅销书呢！”
“畅销书啊？”李羽屿做了个疑惑的表情，“一般不会看。但是那边有本新出的回忆录我还很想看看。”
“回忆录？”
“嗯，9.11都过去一年多了，最近出了本回忆录，还有很多当时的照片，我想买来看看。”
说完，李羽屿向书台走去。我又成了跟班。
“不错，就买这个吧！”李羽屿将头抬起，望着我说。
“你先陪我去卖钢琴谱的地方吧！我妹妹在学钢琴。”我想起菲晨学了4年钢琴，我还没有给她买过什么和钢琴相关的东西呢。
“好，那我想想，钢琴谱应该在……”李羽屿转过身，指着一排书架，“啊？那个人……”
我顺着李羽屿的手指看过去，那边是国画的资料，这样说来，钢琴谱应该在那后面的书架上。等等，那个拿着国画资料的人看起来好像很眼熟。是了！是那个辞掉工作的前任学生会会长！但他的名字我是实在记不起了，谁叫他一点特点也没有啊！原来他有学国画啊。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一点不安。
“那是前任的学生会会长啊！”看见李羽屿盯着他不发一言却又惊讶的样子，我解释到。
不对，李羽屿是转学生，怎么会认识前一届的学生会会长？
“我不是想问他是谁，只是……”李羽屿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啊？”以后我死了要是立碑，碑上就刻我是被李羽屿急死的。
“你相信我吗？”李羽屿突然莫名地问了我一句。
“相信啊！”虽然说我担心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一定会被李羽屿踹死，但说到某些时候，我还是无条件的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的。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是相似的。
“那个人……”李羽屿指了指那个男生，“今天可能会死！”
“啊？”这是开玩笑吗？但看了李羽屿严肃的表情，我知道李羽屿是认真的。
“不相信吧？”李羽屿摇了摇摇头，低下头盯着手上的书。
“我不买书了，先去把钱付了！”说完，我拉着李羽屿朝出口走去。
“你说他会死，我就相信是真的。但是我要看看是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些东西！”我知道李羽屿在疑惑，“我们把东西拿了，就在门口等他！然后跟着他！”
突然手上用的力小了很多。李羽屿很自然地摆脱了我的手，却没有停下她的步伐。
“谢谢。”很轻的一句道谢，我却听得十分清晰。
是的，我要跟着他，看看李羽屿的话是不是会成为现实。
更重要的是，我可能会知道李羽屿为什么说我和她是相似的存在。
“他在付钱了！快了！”李羽屿拉着我的包对着我嚷到。
我心里想，怎么这么快就恢复本性了，刚才给钱和取包的时候不是还一脸不好意思，非要我去。好像放包的时候也是我去的吧！难道她就对我一个人自来熟，看见其他人就会回复到开学自我介绍那时的胆小羞涩？看来是吃定我了！
“走吧！跟在他后面。还好现在是大假，那么多人，我们这样子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看见男生走出书市，李羽屿便开始迫不及待了。
不会引起怀疑？那你以为我们站在这里偷偷看着出口，来往的人为什么会向我们行注目礼啊？不过，走出去应该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快啦！”李羽屿拉起我的衣袖，拽着我走出书市。
男生背着背包走在前面，我和李羽屿跟在后面。虽然这样的情景在大假的路上是很常见的，但我和李羽屿的搭配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定又是我这张脸作怪了，但初中男女生的搭配也很少见就是了。我早就习惯了无视这些目光，但李羽屿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很清楚地瞥见她握成拳头的左手在我的身边晃动。
不过这个女孩并没有提出放弃。也是，有些东西如果自己都选择放弃，那么又如何让别人相信？
没走多远，男生便转过身进入一家音像店。我和李羽屿跟着走了进去。
这家音像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小，大概有一百二十平米。大部分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磁带。在热卖品的台上除了磁带还有各式的教育光碟。
整个店里放着一首节奏明快的流行歌，我只听得出是R&B风格的。
“我们就在这里等吧！这家店只有这一个出口。”李羽屿站在一个摆满流行音乐磁带的架子旁说到。
我也注意到男生并没有在磁带区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直接走向CD区。而畅销的流行音乐都有CD放在收银台附近，看来他要买的不是流行乐。在这个一张正版CD要卖六七十元的年代，CD对一个初中生来说算是奢侈品。看来他的家境还是不错的。
“这是谁的歌啊？”我问着一旁的李羽屿。毕竟如果在这里站着而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太惹眼了。
“嗯，”李羽屿注意听了下，“是台湾两年前出道的一个男歌手的歌，我看看……”她在架子上找着什么，不一会儿递给我一盒磁带。
“哦，现在流行这个啊！我都听JAZZ和古典乐。”很少听流行音乐的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看了看磁带的包装，一个短发单眼皮男生跳入眼中。这封面的确和其他的有些不同，竟然有一半X光的透射。
“只是他的第三张专辑。”李羽屿继续向我解释。
“这样啊！那我买张吧！”我走到收银台拿了几张流行乐的CD，付了钱。有些时候，远离了大众就会被认为是怪物。我已经够怪了，不能再这样了。
在我走回架子的一刻，我很清楚地听见我原本封印好了的青耕叫了几声，那声音像是在模仿什么动物，却像极了婴儿。是要提醒我什么吗？我猛然想到我和父亲前不久的对话。难道是……
九尾狐？
我怎么会遇到这种妖神啊？
“那么……”我望向那个男生。看来李羽屿的感觉是对的了，我这下有事做了。但是李羽屿在身边总是不安全。而我的身份……她能接受我这样的怪物做朋友吗？还是先把她支走吧。
但是叫她放弃，哪儿会有这么容易啊？还是说我有事要先走吧。
“李羽屿，我想起下午要和妹妹去看望爷爷，所以现在要先走了。”对李羽屿，不能够找乱七八糟的借口，但只要是与家庭有关的，那应该就没问题。因为她本质很善良，脾气很暴躁。如果说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定会被她鄙视死，还是正式的理由好一些。
“唔，”李羽屿的眼神明显的黯淡了，“那就这样吧！我也一起走吧。”
虽然对不起她，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在音像店门前和李羽屿道别后，我就走进了附近一间快餐厅。买了一杯可乐坐在窗边等着男生，这样磨蹭，还是男的吗？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生是叫苏晖。初一的时候听班里的班委提起过很多次。但除此之外，我对他毫无印象。
对付九尾狐啊……
那就该这样办了。
我在心里计划好了之后的行动。
等了大约10分钟，苏晖才走出来。手上又多了一个装有CD的塑料袋。站在音像店门口，他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将刚买的CD放了进去。然后朝右转身离开。
我不用担心太多，让青耕跟着他，有异常的情况再说。先打个电话让玄次查下苏家的情况。
大约过了15分钟，玄次便给我回了电话。
“慎一少爷。”玄次的声音在电话里还是那么恭敬。
“嗯，是我。”我照例回答了他。
“我查过了您说的苏晖。他的家世不错，父母是邻市的商人，家境富有。而且他们家族在当地很有名。在那边的乡下老家还有他们家的祠堂，祠堂外还有宋朝皇帝赐给他们的牌坊。听说他们家族从宋朝开始就出高官，所以名气很大。这样的家族说来是很悠久，所以查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我却查到这样的一件事。”
是什么事会让玄次那么在意啊？
“我查了他们家最近几代可以查到的东西，发现他们家每隔10年就会有1个人猝死。这一定不会是巧合。而那个苏晖的父亲，我看到他的照片之后才想起前两个星期在本家见过他，据说是来找老爷的，当时也没有太在意。不过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每十年就会死一个人，这一定是惹到什么东西了。”玄次的声音依然沉稳。
“嗯，知道了。”果然，都是那个老狐狸安排的。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一定会碰上苏晖呢？
挂断了玄次的电话，我吸了一口可乐。李羽屿应该是回家了吧！我闭上眼睛，试图和青耕共通视觉。
我认得那里，那是不远处的一个公园的少有人去的盆景区。以前那公园是营业性质的，不久前免收了门票。怎么感觉视线突然变暗了？是九尾狐开始制造空间了吗？
等一下，那个在墙角的人是……
怎么这样啊？
我张开眼睛，猛地站起身。
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啊？那个人对悲剧不会坐视不管的！
跑到门边，我拉开玻璃门，奔出了快餐厅。
我怎么那么笨啊！
不知绕了几个弯，我终于看到了公园大门。按照道理来说青耕这种吉瑞的神物是不会被九尾狐这种妖神污染的，那么说来我通过青耕看到的景象都是真的。盆景区啊？我看了看大门边的地图，是从公园最左边的小径走就能到达。
在奔向盆景区的同时，我能感觉到那边的氛围有一种压抑感，而且越来越沉重。于是在我奔跑的同时唤出了封印的嚣。看来是一场苦战啊！
跑近盆景区我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一种厌恶和恶心的感觉，这就是妖物造出的空间的小伎俩，为了不让人误闯过去甚至进入到空间里打扰它们的美餐。
“THE BADUL.”我汇聚在左手的光划破了这种反胃感。我知道自己已经进来了，没有退路了。
在灰暗的空间中，我看到的是空中鸣叫的青耕。
苏晖躺着靠在一盆不知名的盆景边，一脸惨白地望着一旁足有1.5米高的妖神——九尾狐。它咧开嘴似笑非笑，九条尾放肆地呼扇着。苏晖看到我的到来，眼中似乎有了一丝生气。
当然，我也看到了墙角的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笨到无可复加的李羽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