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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头低着继续看书，丝毫不理会后面的李羽屿。十一月了，降温也持续了两三周了。这个城市靠近北回归线，降温总是在这段时间。
我的运动服下虽然还是T-shirt，但李羽屿已经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换上了长袖。不同的是，她们大多穿衬衣，而李羽屿添加的却是一件卫衣。之前还可以理解为她这样穿是为了更好地帮我，不过现在……是没必要了。
是没必要了！这句话后面没有“吧”。
“昨天是我不小心，下次不会这样了。”李羽屿坐在我身后，将音量降到我刚好能够听到的大小对我说。
谁会想下次要怎么办啊？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将头抬起，却转向一旁的窗户，撇了下嘴角。不久前还能看到太阳光，但现在则是阴沉沉的一片。看起来是要下雨了。我下意识合了下衣领。该叫菲晨再多穿点了。
一阵风吹得窗外爬满爬山虎的树像是要倒下一般，看来天气预报总算是对了一次。
北方寒流来袭？
昨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父亲前几天让我接手了一个事件，与一个某富商家的传家手镯有关。经过调查，那上面确实是新附上了一只灵。虽然不是什么恶灵，但还是收下比较好。确实，上了年头的老东西很容易招惹这些的。昨天是周日，趁着这个空闲我就去了那个富商家，顺便带上了要一起去的李羽屿。虽然我有青耕和嚣可以帮忙，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找个会说话的陪我去比较好。而且，那个灵毕竟不是恶灵，又不危险。
但凡事都有万一。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别说是灵了。
我将灵从手镯里逼出来，却看不见它在哪里。青耕往别墅的内院里飞，我也往那边追去。天气不是很好，风吹起沙把我眼睛迷住了，那个灵就趁着这个间隙袭向我身后的李羽屿，看来是想找个附身的地方。
虽然在最后时刻嚣把它拦截了下来，但我也意识到，不能把毫无关系的李羽屿拖到我的世界里来。我这个畸形的世界不容许一个没有自我保护力的人进驻。
我回过神来，李羽屿已经拉着我的运动服的后衣领。
“我……”语调已经是快哭出来了。
我往前耸了耸肩，也不再说昨天的事。毕竟，那都是我的错。不该把她带去，不该那么大意，不该……
不该认识她。
“放开我吧，老师要来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十分，到教室的同学已经是不少了。再这样拉扯，恐怕会被“有心之人”告到班主任或是教务处去。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李羽屿还是放开了手。
“没什么，我们还是同学啊！”我连头都没有转到后面，就这样自顾自说着，也不管她听到没有。
“那早上……”
“早上我没来那也和你没关系。我是家里有事才请假的。”今天早上菲晨赖床，我哄了她好久才把她送走。之后却发现早就过了上学时间了，加上昨天太累，干脆就请了半天假。还好菲晨住校，要是每天都来这么一次，那我就不用上学了。
“同学……没有关系……”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我好像听见李羽屿念了两句什么话，却还是没有深问。就这样，慢慢恢复原先的轨道，一切就能像以前一样了……吧。
我能够感觉到李羽屿情绪的低落。不能给安慰，不能再理她。我要把她的世界还给她。
李羽屿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不再故意找我说话。
11月5日，星期二。
和李羽屿仍然没有多余对话。一切停留在基本的“你好”“谢谢”上。
很好。
今天的天气还是不太好，一整天都飘着小雨。早上让家仆送了一些御寒的衣物给菲晨，现在应该用上了吧。
我走出校门，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一边。车上的人我大概就是他吧。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会在这里呢？
我走上前敲了敲车窗，车窗立马就降下来。
“怎么在这里啊？”果然是玄次。
“慎一少爷！”玄次恭敬地点了点头向我示意，“老爷叫我来接您，说有事要你回去商量。”
“父亲？”所以玄次才会冒着被我责备的风险在学校门口等我吧。
我拉开后车门坐上了车。
“玄次，今天在下雨啊！”我故意拉长了语气，一边摸着车窗一边念。
“少爷，雨天有什么问题吗？”玄次很小心地接着我的话。
“雨天等人的话，不是应该把车窗降下来吗？雨点打到窗上会看不见外面的哦！”我收回手，笑着。
“慎一少爷说得是。以后我会注意这个问题的。”
透过车窗，我模糊地看见一辆白色汽车闪过。那车似乎很眼熟。但我并没有多想什么。
“所以，玄次，”我靠到玄次后面的车椅上，“这周周末我和菲晨的甜点，你就包了吧！我不想吃你做的，也不想当试验品。你自己看着办！”
我看见玄次侧脸的嘴角翘起一个角度，刚好适合表达“无奈”这样的情绪。
叫你以后再在学校门口接我！
“父亲。”我推开父亲书房的门，便站在一旁。
身上沾染的雨水在进门后已经拿毛巾揩干，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礼仪问题了。
父亲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看书。他只是坐在书桌后闭着眼，像是在养神。
没办法，我也就只能站着不动。我对父亲的策略一向都是他不动我也不动，他说什么我就听着，免得出什么乱子。至于怎么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大约十分钟后，父亲才睁开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慎一。”
“是。”
父亲这才抬头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椅子边向我低声说着，“过来。”然后才坐下去。
我赶忙走到父亲的面前。
“慎一，你最近接手的事件好像都进行得不错啊。”父亲笑着望着我。
“有父亲您的青耕和嚣，事件才会那么顺利。”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李羽屿的事情。不然这个老狐狸不知要对李羽屿做出什么事情。
“是吗？”父亲嘴角微微向上，“我叫你过来也不是要说这件事。”
几年后我不得不承认，父亲这个老狐狸确实有一套，转移话题都这么干净。确实，要转移的话题，一开始就不能谈深了，而他，正是让我以为这是一般的关心而已。
“我只有你和时彻，还有菲晨三个孩子。你哥哥不长进，没有灵师的天赋。而你，有天赋却没有最基本的技能。现在对付这些小灵小怪的有青耕和嚣的帮忙还可以勉强应付，但以后呢？我需要一个灵师来辅助你。而且，我也希望借这个机会为宁家注入新的灵师血液。北欧有一个灵师家族，有继承火神Loki的血脉。虽然没有继承到Loki的能力，但作为灵师来说，他们的实力也不错。辅助你也足够了。”
“父亲的意思是要我拉拢他们？”不会啊，一向自视甚高的宁家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果然，父亲轻摇了下头，接着说：“他们听说宁家有人继承了Baldur的力量，想拉拢我们还来不及呢。对了，他们家族里有个孩子，比菲晨大2岁，虽然现在还是孩子，但他却是很有天赋的……”
“父亲，您不是要菲晨……”父亲那么多的铺垫已经告诉我他接下去要说什么了。菲晨可能危险了。
父亲点点头说：“菲晨也是灵师，有义务为宁家……”
“不行！父亲，那是有Loki血脉的家族啊！Loki虽然长相俊美，但为人乖戾。菲晨怎么可以……而且Loki还……”
“还怂恿Hoder谋杀Baldur？这有什么关系。你继承了Baldur的力量，却又算不上是Baldur的后裔。这个没关系的。”
“不是这样的。父亲您是想要菲晨嫁过去……”
“不是嫁过去，是他到这边来生活。”
“那也不行，怎么可以把菲晨交给那种神的后裔啊！”我终于吼了出来，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这样失态。
“你呢，”父亲端起茶碗笑了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是菲晨的哥哥！”这个理由我想都没多想。
“你不要忘了，我还是她的父亲。”父亲的脸色开始变差。
我把手捏成拳头，恨透了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我的缺陷，菲晨怎么可能成为交涉的工具。
父亲大概也看出我的心事，语气放缓了下来。
“但是，这也只是我的想法。如果在我联系那边之前你能有足够强大，那菲晨也不用……”父亲拍着我的手臂说。
“条件是……”我等不到父亲说完，
“条件是，一个月内，家族的所有事件。而且充当你眼睛的青耕我暂时收回。如果你需要保护，嚣就足够了。就这个条件，你没资格还价。”
父亲原本拍着我的手臂的手加大了力度握在我的手臂上。我知道这个命令我无法抵抗。
“我……我尽力。但是如果我做不到，菲晨那边我还是会阻止的。”
说完，我转过身离开。
“我知道的。”父亲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这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后来想来，这不过是他的得意的表现而已。无论我选哪一边，都对宁家有好处。如果我选择凭借Loki的力量，那之后死的就是Loki的后人，但北欧灵师那边不太好交代。不过对于灵师来说，随时都要预备着死亡。说他意外死亡那也是很正常的事。这也会搭上菲晨。我也像父亲预料中一般，选择了菲晨。也就是说，会有别的人成为我的眼睛。父亲不过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事实证明，父亲在联系好那个人之后，等了一年半才等到那个人将自己的力量完全给我。
而那个人，正是李羽屿。
我走出父亲的屋子。没有打伞，雨将我的头发淋湿，运动服里面好像也透进了雨水。走路像是脚被胶水拖住一样不自然。
也许是我现在的狼狈不像是宁慎一吧，一辆白色的汽车从我身边驶过，车里的人竟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车向我问好，只是径直开过去。车轮卷起的泥水溅了我一身，倒是和我的心情很相称。
那辆车……
不过，我可没心思关心那些东西。
没有青耕，该怎么办啊？
李羽屿？不可能了吧！
就这样一直走着，我连自己怎么回到自己屋宅的都不知道。只知道玄次把浴巾递给我之后便把我推进了浴室，浴缸里早已放好热水。
“下午放学在天台等我下！”李羽屿一大早就丢给我这句话。
天知道她什么意思。
转过头看着她，她已经开始早读了。
算了，就这样吧！还好今天没有再延续阴天。
我看向窗外，难得的阳光啊！我的心，如果也能像天空一般放晴，那就好了。
深吸一口气，我又慢慢呼出来。
“什么事？”我把书包放到地上，挨着李羽屿的书包，再把手搭在绿色的铁网上，没看身边早已等候很久的李羽屿一眼。
“我这几天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李羽屿说。
我只是站着，看着渐渐黯淡的阳光。冬天要到了，夜晚越来越长了，已经侵蚀到了白昼。
“关于你的事，我没有兴趣。”
“是吗？我如果说是和灵怪有关呢？你是灵师吧！”
灵怪？难道她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难道是前几次的事件让一些灵怪找上她了？
我转过头看着李羽屿，却发现她皱着眉头闭着双眼，一脸很痛苦的样子。
右边衣袖的皱褶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握紧一样不自然，我一下就想到，该是灵怪。
“你怎么了？是灵怪吗？”
可恶，什么都看不到！
“是在你右边吗？”李羽屿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了，好像根本没听进去我的话。
“可恶！”我在手上开始汇聚光芒，向李羽屿的右手覆过去。
就这一下，李羽屿像是摆脱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接着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
“没……没事了，已经……走了。”李羽屿靠在铁网上，脸色苍白却还是挤出笑容。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我低下头，不敢看李羽屿。夕阳被她挡住，她的身边像是围起一道金色的绒毛一般，像极了天使。
“没什么对不起的。但是，我真有些害怕这些东西。”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我拽着衣角问。
“嗯，要是有灵师在身边的话就好了。”
听见她的话，我不自觉抬起头。李羽屿，你真的要这么固执吗？为什么我把你推走，你却还是要回来？
“有个女孩子，她的父母逼她学钢琴，却不知道她喜欢吉他。即使是给了她最好的条件学钢琴，她却仍然不快乐。那个女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别人以为她需要的。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
我明白啊，但是……
“我想，我不会是那个女孩。”李羽屿的笑容明显起来，大概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只会认定一件事，然后努力达成。就算你想要把我推走，我却已经不是以前的李羽屿了。我要和你一起改变，这件事是早就决定好的。我会在你身边，就在这里，成为你的眼睛，帮你看清灵怪。你总不会软禁我吧！”
也帮我看清这个世界……
“我懂了，但是，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就是，像我这样容易招惹灵怪的体质，果然还是呆在灵师身边比较安全。再说，你也不吃亏啊！”
连理由都想好了，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呢！不过，说得是有道理啊。就算我不能保护她，有嚣也就够了。
“好吧。我不会再把你往外推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睛。我会尽力保护你的，也请你帮我。”我无奈地笑了。
“这才对啊！”李羽屿拿起脚边的书包，“走吧！”
走在楼梯间我才想起另一件事。
似乎，我的另一件心事也解决了。李羽屿在这一个月里会代替青耕。
菲晨，我不会放开你的！不会让你和Loki的后人在一起。
两件事，如果只是一个巧合那该多好！而事实证明那只是一个阴谋。一个我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的阴谋。我像是李羽屿说的那个孩子一样，一直勉强着自己，没有做出反抗。父亲会说，“这是为你好！”多华丽的理由啊。华丽得划出一道道血痕都不自知，还当那是鲜艳的点缀。
我不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然后为了后悔而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