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委托宣示牌、柜台、桌椅板凳、酒水玻璃、一众冒险者的午餐赔偿、以及他们的惊吓费、疗伤费、心理补偿费…”
“对了。”白发精灵坐在书桌后面翘着腿，脚尖儿勾着宽松的拖鞋，“还有我二楼的楼梯。”
“算上你们见义勇为，击败了一个奴隶贩子，顺便还救了受害者，牢狱之灾也就免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赔偿金绝对少不了…但看我们这么有眼缘，算上一丢丢友情价再给你们打个折——赔偿金共计一共九万九千九百九，也不多，数字这么吉利再给你凑个整，就十万块吧。”
白发精灵交换了一下双腿的位置，一双光滑的腿从翠绿法袍的间隙中露出。
“现金还是抵押？”
她单手拄着头，小手指挡着上扬的嘴角。
“…我们从狐狸那儿得到的委托金数字，你记得还真是清楚。”
大地撇了撇嘴。
书桌后的精灵装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巴掌大的小妖精则在她肩膀上做出嘲讽脸
“啊咧？你们有跟我说过那件杀人委托么？瞧瞧我这脑子，我老年人记性不好，什么狐狸面具、村庄毁灭、缉查骑士连这些事我都给忘了。”
装完傻，艾尔昔面色一变立马伸出手
“现金还是抵押，顺便一提，手镯可以抵九万金。”
“现金。”
西格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在艾尔昔的不断暗示下，他知道这个手镯到底有多么重要。
“西格？！”
亚里亚有点诧异
“呜哇。”
大地则以看穿了一切的视线盯着他。
“但我希望能以人工补偿的方式折现，弥补一部分赔偿金。”
“怎么讲？”
“新的木板、柜台，所有店里损坏的东西由我来做。”
“好，但不许有人帮你，如果让我看见，那就不作数。”
妖精打了个响指，会长室里从上到下生长出一大片白色的花朵。
“我非常注重保护松木镇公民的个人隐私。”
艾尔昔伸出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今晚我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打算处理，明天我给你一个具体的数字，各位？”
西格微微俯身
“那我们先走了。”
“嘁，老偷窥狂。”
“涨——”
大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立马跑出门外，把门和艾尔昔将要说出的涨价两字，全都关在身后。
…
离开冒险家公会
天空下起了一场冰冷的秋雨，雨幕之中，被树根缠住的城墙看上去有种破败的美感，几道浓浓的黑烟从各处的建筑上高高飘扬到夜空中。
顶着雨，三人重新回到旅馆
一身疲累的他们，来到亚里亚与大地的房间
“亚里亚，邪神神术是怎么回事。”
西格盯着亚里亚的侧脸，后者坐到床上，视线低垂。
“西格，你还记得从哪儿救出的我么？”
“黑巫的城堡。”
“是啊，黑巫的城堡…一个黑巫，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地教弟子普通的魔法。”
亚里亚操纵着一点元素力划开自己的手心
鲜血从中析出，如同一条有生命的红蛇一样原地盘旋起来。
“这是…”
“血魔法。”
亚里亚挥去了红蛇
大地默默张开双手，一闪一闪释放出微弱的圣光
“跟你想的一样，这就是狐狸们所掌握的血法，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做不到他那种地步…”
“亚里亚…”
“接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亚里亚站起身，嘴角流出鲜血，她的双眼变得漆黑、又变得血红。
极端污浊的气场让大地皱起眉毛，身体有种想要远离她的意愿
“恶魔、邪神、生机、血法、幽冥禁忌、人体魔法、死灵魔法…”
“够了。”
亚里亚收起那些污浊
她惨笑着
“你要怎么做？”
西格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对方
“亚里亚，以后不要再用那些会伤害自己的魔法了。”
“我们是重要的伙伴，那些黑巫到最后都失去了自我变得疯狂，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那样。”
“…”
双手在西格背后抬起又落下，亚里亚看到了自己掌心粉红色的伤疤
“你呀…”
…
西格走了
今晚，他们所有人都够累了
“…”
木门关上
亚里亚转过身，忽地一双臂弯从下方抱过来
小小的身体温暖着她因催动邪术而失温的四肢。
“…你不讨厌我吗？大地？”
小修女仰起头，踮起脚尖将手放在亚里亚的头顶。
“我怎么会讨厌你，亚里亚，为了我们大家，你一定牺牲了很多吧…我没法为你做什么，但是…”
微弱如烛火的圣光点亮，女孩轻柔的声音从下传来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歇一歇吧。”
头顶上的温暖让亚里亚鼻尖一酸，从她灵魂中传来的苦痛到现在还没有消失，在琳旦受伤时、在挡在艾尔昔面前时，她的内脏无时无刻地不再翻腾，但这些她都咬牙挺住了
但只有刚刚面对西格的质问时，她感觉自己到了极限，心很疼很疼。
生怕下一秒，熟识的西格、拯救了她的西格，选择抛弃她或是唾弃她。
“谢谢，大地…”
亚里亚弯下腰，抱住小巧的修女
压力之下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打湿对方脏兮兮的修女服
“没事了，没事了…”
大地拥抱着她，小巧的手一直在轻抚她的后背与头发，就如之前亚里亚很多次抱着她安慰她一样。
夜晚越发深沉，秋雨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她们手拉着手，躺在床上，
和着雨音，大地哼唱着那首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圣歌，充作摇篮曲，一点点驱散了亚里亚灵魂中的痛苦。
“…etcelaenvoiedel’espoiraunomdeDieu。”
一曲唱罢
亚里亚侧过身看着她
双眼红红的
“怎么了？”
大地拉着亚里亚的手，不断地将善良的神术力汇入其中
“简直就像是圣女一样。”
“…你胡乱说什么？”
大地红着脸转过了头，亚里亚靠过去，手臂将她抱住。
“明明平时都和小孩子似的。”
“喂。”
“谢谢。”
“…”
一点点由秋雨带来的寒意，透过窗户偷偷钻进来。
但夜晚的旅馆里，少女们不再怕冷
她们靠着对方，依托着彼此的体温，渐渐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