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集市出来之后,顺着路直走到底,再往左转,就走到了小镇的最深处。在围墙外,伫立着一座不怎么繁茂的山。虽然大人们总是跟小孩子说,不要到山里去,那里危险,但是小镇的围墙早已年久失修,不说墙上有人那般大的洞有多少个,单是这围墙的高度,都只能拦住五到六岁的小孩。
当然,这里一般都是卫兵的重点巡逻地带。不过这个小镇的卫兵数量大家都有目共睹,实在是很难做到全天候守卫。偶尔有几个倒霉蛋就算被抓住也只会被说教一通,很难说这些措施能过滤掉多少好孩子。
就比如我身边这位好学生,就是在我的影响之下,从一开始拒绝爬山,到后来会主动邀请我一起偷偷溜出去玩。
“当初第一次溜出来的时候,你还说我一出去就要告诉薇雅小姐。”
“哎呀,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跟镇上那些大叔一样,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讲。”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但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其实并不介意。
“哪有,那帮大叔不是一直在聊自己年轻时怎样怎样帅气吗,什么一个人单挑火龙,还有当兵时抓到几个坏人,做生意做的多大…我怎么就跟他们一样了?”
“那你以后成了大叔肯定也像他们一样,专挑自己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的讲”
“没那种可能。”
我们顺着“历代”孩子们踩出来的泥土路,绕着山腰慢慢的往上走。
从集市出来,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来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块平地。这个地方高度正正好好,可以望遍我们生活的小镇的每一块地方。这里不仅有树荫的遮挡,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半山腰上还会刮阵阵微风,是个再适合不过的望风景的好地方。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山上的温度非常舒适。微风如细泉一般流过,拂的人脸上一阵痒。
“说起来,我们最开始来这里玩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石凳石桌呢”在拿出了法杖清掉了灰之后,我把在集市买来的食物放在石桌上。
“毕竟这里一开始都很少有人经过。”露西妮的脚步略慢于我几步。在走上来后,她站在了平地边沿,扶着石围栏,望向小镇。
在放好吃的之后,我走到了露西妮边上。见她沉迷于望风景,我也不准备打扰她,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望着半山腰能看见的景象——露出半个头的太阳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往下沉,其发出的橙光把云彩由远及近地映照成太阳的颜色。时常能看见小镇里的人正走在街上,就像穿梭在黄色河流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回到了自己的家。学校的灯光已经所剩无几,与之相对的则是家家户户的灯光开始亮了起来。整一片幸福的景象。
露西妮很喜欢这块地方,也很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每次来这里,她都会像现在这样,扶着栏杆凝望着,美得像一尊雕像。
而我也经常陪着她一起,时常看看风景,时而看看她的侧脸。不得不说,虽然风景很美,但我还是更愿意去看露西妮。
就这样,两个人靠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任时间流逝。
过了一会,等到太阳已经快看不见了,我们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买了吃的。
“每次一起看风景,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两个人都很乐在其中啊。”
像这样跟露西妮一起看风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当大考结束,或是放了假,我们基本上都会来这里一趟,来享受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的时间。
“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回家吗?”
“嗯,吃的给你一点。”
“把彩虹熊软糖给我就好,剩下的你带回家吧,”
正当我们把基本没动的零食收起来,正准备往下走的时候,小镇上似乎出了什么动静。
“诶…安赫尔,集市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露西妮有点近视,不过她从来不戴眼镜。
“集市?我看看……不对,集市着火了!”
“着火?快下去看看!”
在确认出事之后,我拉着露西妮,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等我们到了距离集市三百米的地方时,大火已经把整个小镇的夜空照的无比光亮。整个集市的棚顶已经不见形状,成片成片的摊子被烧塌,残存的集市入口偶尔能跑出来几个浑身着火的人。周围的人们,烧伤的,寻人的,还有帮忙的,哭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此时,小镇的卫兵和救火队早已赶来。救火队一部分人灭火,一部分在救人,剩下的人在清空集市周围的东西。而卫兵们在维持现场的秩序,并协助救火队的行动。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走之前还都好好的!”
我们站在街道边沿上,攥着对方的手,望着愈演愈烈的大火。露西妮的手正在发抖,而我能做的就只有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露西妮,是不是有人在喊我们?”
“诶…我听一下”
在我们安静了3秒之后,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混乱的人群中再次传来。
“是薇雅小姐!快过去!”
“等我一下!别被冲散了!”
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拉起露西妮的手,冲进人群去寻找声音联动来源。
好在我们现在是在主街道上,宽度足够,即使是在人群中走,也没受到太大阻力。我知道现在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逆流而上只会平添危险,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薇雅小姐。
“安赫尔!!!,露西妮!!!你们在哪!!!!”
平时的薇雅小姐,就算生气也是轻声细语的。她像这样大喊,在我的印象中是第一次。
“薇雅小姐!我们在这儿!”
在距离足够近了之后,我也开始大喊。
“安赫尔!!!”
听到我的声音之后,薇雅小姐很快就连挤带撞地穿过人群,和我们见面了。
一见面,我们两个就被薇雅小姐拽住了手“快跟着我出去!这里太混乱了!”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薇雅小姐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即使我现在想撒开手也办不到。
就这样,我和露西妮被拉到了远离人群的安全地带。离开人群后,我刚要喘一口气,薇雅小姐就用力抱住了我们,仿佛要蜷缩在我们怀里一样,嚎啕大哭。
“我等你们回来,突然听到外面说集市着火,我等你们好久,以为你们两个还在集市里,我真的好怕,我怕像之前那样,你们死在火堆里,连个全尸都没有,我真的好怕————”
即使看不见薇雅小姐的脸,我也能从她逐渐语无伦次的话里,和逐渐被沾湿的衣服上,感受到她的害怕和无助。我用右手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用她以前安慰大哭的我的语气来安慰她。受薇雅小姐的影响,露西妮也开始哭了起来。她用力抱着,一边流泪,一边说:“没事的,我们在这儿,没事的……”
虽然人群还在持续混乱着,救援还在继续着,大火还在烧着,但此时的我,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其他声音了
“——我怕像之前一样,你们死在火堆里,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句话已经占据了我脑袋的全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