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们赶来集市的目的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就结果来说,只要我们没添乱应该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而且还意外的找到了因为担心我们而来集市附近找我们的薇雅小姐。
在好不容易让薇雅小姐平复心情后,火势终于有所减弱——因为没什么东西可以烧了。整个集市已经化成一大片灰烬。由于建立集市时就已经做好了防火措施,其中包括了防止火势蔓延到居民区的设置,最终大火对居民区的影响较小,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根据当时我们听到的幸存者提供的线索,当时是集市的最角落的,几乎无人问津的的占卜师的店着的火,不过当时占卜师人不在,所以那位幸运儿就去寻找灭火队的人了。等到他刚走出集市门口,火就已经烧到棚顶了。
报警之后,虽然灭火队已经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但是不知怎的,不论是直接用水魔法,还是用灭火咒,火就是灭不下去。而且,更可怕的是,这个特性对人同样生效,要是人粘上了火,就跟死了没区别。
也因此,这次火灾造成的损失,在整个小镇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并且远超其他危机的。
我和露西妮两家人都算幸运的,薇雅小姐和露西妮的妈妈去集市的时间集中在白天,而其他人去集市的次数少之又少,因此两家人可以说没有任何损失。
但对于小镇的大半居民而言,大火夺去了他们的太多东西。根据后来镇长所说,这次大火有超过二分之一的家庭失去了亲人,约四分之三的家庭失去了他们在集市的所有货物。
自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起,这个小镇的安宁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安赫尔,在想什么呢?”
我此时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想着心事。而露西妮看我坐着沉思了好一会,坐在我身边,等我主动开口。
此时是下午三点左右。小镇的救灾工作正有序进行着。据说此次大火的严重性已经传到了王城。虽然通常情况下,一个镇子的灾情并不会惊动王城的贵族和政治家们,但现在已经来了好几个隶属于不同贵族的私家卫兵小队协助救灾,足以见得这次火灾的问题有多严重。
我,露西妮,还有薇雅小姐和露西妮的妈妈,从火灾的第二天早上开始,参与了救灾行动。我去帮忙搬运物资,薇雅小姐和露西妮妈妈去帮受灾民众准备食物,露西妮则是协助伤者的安定和治疗——虽然没有烧伤的人,但是发生了踩踏,以及货物倒塌等其他会让人受伤的事,还是存在许多伤者的。
今天是第四天。这几天,露西妮一直都是住在我家,跟我睡一个房间——我睡地板她睡床。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她担心我的精神状态。
自那天薇雅小姐找到我们之后,她在大哭时无意识喊出来的话,一直留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我怕像之前一样,你们死在火堆里,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里的“你们”,我可以肯定,基本上就是指我的父母。
关于我的父母的事,其实我完全,完全没有一丁点印象,不仅是因为离开父母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记忆,而且包括薇雅小姐在内,所有我认识的亲戚,对我父母的事全部闭口不谈。在我七岁的时候,我曾偷听过亲戚们的谈话。每当话题涉及到我们家,比如我们家的钱够不够,我最近的状态怎样,等等,总是会出现一阵约定俗成的沉默,然后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巧妙地绕开跟我父母有关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跟我父母有关的事。
直到现在,每当我准备找薇雅小姐谈话的时候,她总是会以各种理由推脱,完全就是在刻意回避我。
这是我认识奥克塔·薇雅这个人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正当我维持着思考的姿势的时候,露西妮轻轻地摸着我的脑袋。
“给薇雅小姐一点时间,好吗?我相信她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露西妮知道我喜欢被摸脑袋,所以每次我心情低落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不…这不一样。我要的不仅仅是我父母的事。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跟我说我父母的事。我以为是他们也不知道,所以才无话可说。但现在,薇雅小姐的反应告诉我,她知道,他们都知道我父母的下落。他们都知道我的父母死在火灾里,就像这次的大火一样。但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为了什么要瞒着我?”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想到我其实并不是被父母抛弃,而且还被我的亲戚蒙在鼓里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就感到一阵惆怅。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能信赖的他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赫尔,兴许他们也有什么难言之隐。”露西妮略微皱着眉头,跟着我一起站了起来。“请相信他们,至少你这些年,是被他们养大的。如果他们真的要做什么对你不好的事,至少…至少我还能陪着你啊。”
可能,现在我能倒苦水的对象只剩下露西妮了。
“安赫尔,你很容易想太多。有的时候事情真没那么严重。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还得去帮助大家。你要是在帮忙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受伤出事了,那更本末倒置了。就这一段时间,先别想那么多,好吗?”
露西妮说的,其实我都懂。但明白是一码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码事了。
“我还是…很在意。”
留下这句话之后,我又坐回了床上。露西妮则是又坐在我身边,时不时轻轻地摸我的头。我们坐在一起,一言不发,任时间就这样过去。
等到露西妮的妈妈和薇雅小姐回来,四个人吃了晚饭(露西妮爸爸目前在外地工作),今天就算结束了。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白天出去帮忙,然后回家发愣,偶尔去找薇雅小姐,被她找理由拒绝,然后脑袋持续一片混乱,等到反应过来,就已经夜深了。
这场大火,从我完全意料不到的角度,改变了我的人生。当然,接下来的事态,也在无法挽回的,无可避免的道路上飞驰而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果要问我,明明父母在生下你之后就消失离开了,你现在身边有那么多愿意照顾你的亲人,还有又当爹又当妈的薇雅小姐,为什么还会那么在意他们的事,我给不出明确的理由。虽然这只是一种直觉,但冥冥之中,我一直认为我的父母并没有抛弃我,而且他们还活着。
而且,我觉得,作为一个孤儿,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因为他们给了我生命,这个原因就够了。就算他们真的是不负责任,生下我之后就把我扔了,那也得查明了才能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