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尸骸野。
原先遮天蔽日的血骨巨人,已经被邢京观斩杀了,凝聚起来的尸骨也失去了束缚,轰然散落而下,发出了如雷鸣般的撞击声。
在平野之上,血骨巨人的尸首堆积成了一座由血与骨垒就的山丘,有几只被魔气感染的鸟类,在惊慌之后,安然地立在山丘之上歇脚。
“……何人!”邢京观刚欲离开,就发觉一道人影从尸山之中飞掠而出。
邢京观目光一凝,迅速抽剑斩出一道剑光,这剑光看似平平无奇,可却如星驰电走,凡被接触之物,并非被“切断”,而是近似乎被“湮灭”,不留痕迹,如消失于世间。
只见邢京观手中之剑刚一挥落,便又瞬身到了方才人影出现的地方。
“……消失了吗?——连我都发现不么。”邢京观环首四处,却连人影离去的方向都无法确定,微微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主界又诞生了新的合体境吗?”
“罢了,还是去询问宗主好了——顺便去看看衡儿。”邢京观淡漠的脸庞,难得出现了些许温度。
邢京观又在原地驻足了片刻,便遁光飞去。
在无人知晓的阴影处。
“唔……呵哇——咳咳咳——”阴影中,有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女子,用力锤击着自己的胸口处,又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鲜……血?
白袍女子虽然像是在口吐“鲜血”,可这“血”,却没有任何的血腥味,也不是暗红色,而是淡淡的黑灰色。
“血”刚落在地上,便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土壤冒出了黑烟,变成黑紫色。
白袍女子颤抖地从白袍中伸出右手,只见这手纤细无比,肌肤看似细嫩,却是极度病态的枯灰色。
“呃……哈……”白袍女子痛苦地喘着气,仿佛这些轻微的动作便耗完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手顿了顿,似是积攒了一下力气,后猛然将头上的兜帽掀下。
满头的晶莹银发从兜帽中散落,好似天上银河,垂落在地上,可白袍女子丝毫不去理会,只是独自捂着脸喘息着。
白袍女子的脸蛋也是无比消瘦,微阖的双眼,瞳仁没有丝毫焦距,枯灰色的脸颊,就连唇儿都是毫无血色的,让人不禁产生一种爱护珍惜之感。
她似乎是因为刚刚经过厮杀,整个身子都疲惫不堪,双眼黯淡无神,她已经是神劳形瘁了。
“就连东洲的一个普通修士都战胜不了——我又有何用处?”白袍女子好似透骨酸心般,喃喃地说道。
“不能让母亲大人失望……我……我得更努力修行才对……”白袍女子忍着痛楚站了起来,“我……不能再休息了。”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
……
清平宗,宗主洞府。
江阖月看着江衡之,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你心中知晓便好。虽说我也不甚在意你与其他几位长老的事儿,但我依旧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
这也就是江阖月能说的全部了,毕竟她也算是掉进了衡儿的陷阱里了。
也就是她在收养衡儿之前,别说根本就没照顾过孩子,更是和异性都没有接触过。
或许也是她的问题,实在是太宠溺衡儿了,完全就是笨笨拙拙的,就只光顾着教他修仙,却没把他教成一个清心寡欲的美男儿。
江阖月的心里儿,也不免有些懊恼。
不过,若是这般想来,衡儿可从没有因为她的宠爱,而恃宠而骄过,反倒是孜孜不倦的修行时间,占据了他大部分的世界。
嗯……衡儿还是很让她放心的,也从没有让她失望过,哪怕自己娇纵他,他也只是选择了自己在内的五位女子罢了,若是他真有心,恐怕全宗的弟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太上长老洛悯尘当然不算,而二长老楚溪月常年在外,极少回宗,这也……算是“躲过一劫”吧?
可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我会的。”江衡之应道。
他很喜爱清平宗的大家。
清平宗的大家也很喜爱他。
这不就够了吗?
江衡之扪心自问,他从来不会否认,他有着一颗贪婪的心,但就像他说的那样,适当的贪婪总是好的,不是吗?
如果没有江衡之,那清平宗便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禁律严明的女性宗门。
江阖月会一生一世地守护在东洲,永远在警惕着魔界,而心中别无他事,直至寿终正寝,吕青凇便会在千年苦修后接过宗主的位置,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自始至终。
如果没有江衡之,这世间,会少了多少精彩的故事?
“不用担心,好吗?小月儿。”江衡之温柔地抚摸着师尊柔顺的发丝,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说喜欢我。”
“……喜欢你,衡儿。”江阖月说道,哪怕江衡之喜欢的不止她一个人,还勾上了她的养女。
要是哪天青凇知晓了江衡之的真实面目,那可怎么办?对痴心一片,又不谙世事的吕青凇来说,恐怕会伤心地泪干肠断吧?
——可不能让青凇她知晓。
谁叫我这么宠溺衡儿呢?江阖月在心里叹息道。
感受着衡儿抚摸她发丝的感觉,她居然还有着微微的快感……就好像在被宠爱一般,真是羞耻……究竟是江阖月收养了江衡之,还是江衡之收养了江阖月……?
罢了,江阖月收敛了一下心思,正了一下神色,恢复了庄严雍容的样子,开口道:“其实我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情托付给你,也算是在你突破之后,给你的考验。”
江衡之点了点头,答道:“师尊请说。”
可他的手可还没停下,不光在抚摸着师尊的发丝,另一首还悄悄爬上了师尊的山峰之上,轻轻抚摸着师尊小巧可爱的峰尖儿。
江衡之再怎么小心,其实也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动作,师尊都看在心里,都是被她默许的。
江阖月微阖着眼,似是在享受,又似在忍辱一般,颤声地说道。
“在鸾鸣林之中,有一长蛇,长有两对洁白羽翅,通体长着五色的鳞片。此蛇好鸣,鸣声如击钟磬,为害一方。此番考验,我便是希望你斩杀此蛇——当然,若有困难,你也不必勉强,尽力而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