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由吗？自由是什么？”白芨看着小蛇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是在问江衡之，又似在问自己。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江衡之耸了耸肩，考量了一下说道：“修士之间没有凡人使用的法律，更多的是依靠法规和道德的约束。在这种约束之下，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便是自由吧。”
“你呢？觉得自己自由吗？”江衡之看向了白芨略显阴沉的面容，关切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白芨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说道。
她看着江衡之面的温和笑容，沉默了片刻，慢慢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否活得自由，为了我的母亲能够为我喜悦，我几乎把一切都投入到了修行之中。”
“有时候，我真的会在打坐时胡思乱想——我现在为止做得都对吗？修行真的就应该是我人生的一切吗？”白芨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你的母亲喜欢你不顾一切地投入修行之中？江衡之想这般问，但却没有开出口，于是扯开了话题。
“为了在乎的人而修行吗？”江衡之笑道，“我也是啊。”
“啊……衡之也是吗？”白芨惊讶地说道，她总觉得江衡之是肯定不会和她一样苦修，“不会觉得不自由吗？”
“不自由？”江衡之疑惑地说道，“为什么？”
“既然是为了在乎的人，再刻苦也不会后悔吧？”江衡之微笑着说道，“即使我并不喜欢修仙。”
“不喜欢？”
“是的。但为了师尊能为我骄傲，能有实力保护我珍视的一切——我的师尊，我的师姐，我的师妹……只要能做到这些，我就很满足了。”江衡之娓娓道来般地说道，“这是我希望见到的，哪会有什么不自由。”
“……是这样吗？”白芨默默地听着江衡之的讲述，发散的瞳孔又逐渐凝聚起来，“我知道了。”
“一些闲谈罢了，不必较真。”江衡之摆了摆手，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密林之中，眼神一凝，“所以，阁下可以出来了吧？”
“当然。”一片黑影逐渐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具窈窕的女性身影，“不错的交谈，虽谈不上启发，但很有趣。”
一头灰暗色的短发，披在肩头，面上却是漆黑一片，像是佩戴着面具，整张脸都看不清晰。
身材窈窕有致，燕肥环瘦，像是精心雕刻一般恰到好处的丰满，但又不像祝婉舒那般夸张。
身着着的华贵的衣裳，款式类似于袆衣，却是玄青色的。在一只肩上，还飘拂着一条有着繁复纹路的乌色披帛。
江衡之皱了皱眉，只感觉眼前的人影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看不真切，又看不清修为。
江衡之的手虚空一握，一把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阁下是何人，不知有何贵干。”
“……你在威胁我吗？”冰冷彻骨的嗓音，仿佛令江衡之坠入了万尺寒渊之中。
只见眼前的女人轻轻一挥秀手，她肩上的披帛便激射而出，猛然将江衡之手中的宝剑击碎成了齑粉。
女人又是一挥手，受操使的披帛看似是轻柔地拂过了江衡之的躯体，但他却是宛如遭受雷击，直接被猛地击飞在了树干上，但树干却只是被砸出了人型的坑洞，没有被击毁。
“！！！”
“钩吻！你在干什么！”白芨被吓得花容失色，赶忙跑过去扶住了江衡之，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敌人！”
钩吻轻笑了一声，仿佛一滴水滴落在了寒泉之中：“我知道——否则他已经死了。”
白芨怒不可遏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母亲派你来是为了保护我，你干什么擅作主张？我会告诉母亲大人，让她好好惩罚你！”
“无妨。”冷淡的嗓音，似乎并没有因为“惩罚”二字而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为了守护珍视之人而修仙。我只是告诉他罢了，以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首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谈保护其他人吧。”
“他才修行了多久？而你呢？——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白芨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实在没想到母亲派来保护她的人，会突然出现伤害自己的朋友。
“敌人可不会管你修行了多久。”钩吻冷淡地说道，将视线转向了江衡之。
“殿下所做的一切，和你对殿下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是殿下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我才懒得管而已。”
“你太放肆了！”白芨盯着钩吻的脸，却只能看见漆黑一片，看不清她的表情。
白芨心疼地拂去了江衡之身上的污秽，将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细细感受了一下，发觉他只是狼狈了一些，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芨急忙解释道：“对不起！她……”
“不必多说。”江衡之皱着眉说道，“我都听见了。”
白芨慌忙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我……”
“我说了不用多说！”江衡之的声调突然高昂了几分，白芨被吓了一跳。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羞辱我。江衡之盯着钩吻漆黑的面孔，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江衡之忽然想起了从前师尊对他说的话：衡儿，你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万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这会导致你万一遇到些挫折，就容易被情绪控制了心神。
——我确实有些失控了。江衡之想道。
看着不远处的钩吻，江衡之吐了口气，开口道：“……阁下说的确实有道理。可若是以后再遇见，就不是如今这般简单了。”
“希望如此。”钩吻的话语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便又不理睬他。她又看向了白芨，开口说道，“殿下，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白芨闻言，却没有理睬她，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江衡之，欲言又止。
“无妨，走吧——我没有什么大碍。”江衡之像是为了让她安心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背脊。
白芨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衡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地啄了一下江衡之的嘴角颤声说道：“我会回来找你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白芨刚作势想离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满脸愧意地说道：“对不起……你的剑……我以后会赔你的……”
确实，毕竟是申怜姐亲手锻造的剑，珍贵无比，便用你来赔我吧。江衡之苦中作乐地想道。
“走吧。”江衡之轻轻地了一下白芨柔软的身子。
“……好。”白芨依依不舍地走到了钩吻的身边，二人便是在瞬间，化作了一缕黑雾，消失在了天地间。
可江衡之分明还看见，白芨在离开前，依依不舍的表情。
半晌后。
江衡之还伫立在原地，他慢慢低头看向了自己握剑的右手，心中的怒火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填满了心间……
“呼——”
保持冷静。江衡之对自己说。
他又看向了白芨离开时的方向——钩吻吗？人如其名。不错的女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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