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呢!直接上车!师傅,去阿西纳姆大街20号。”来到门外,伍加夫已经提前叫好了出租蟹车,负责拉车的蟹形优生学怪物正吐着泡泡等待乘客入座。
三人上车坐稳后,牵引蟹就倒腾着八只长脚奔跑起来。
伍加夫给驾车师傅递了枚五信用点铜币,摘下挂在车厢里的鸟笼,对着其中那只五彩斑斓的小鹦鹉说道:“传讯,伍加夫给阿西纳姆大街20号格里芬太太”
“有话说有屁放!猪猡!”小鹦鹉显然对这个打搅它睡觉的大汉没什么好感。
“尊敬的房东太太,我有两位客人要来拜访,请您多准备两人……啊、不、三人的饭菜。”伍加夫没有理会鹦鹉的友好问候,简单交代了一下后回头对两人问道:
“对了,伯德老弟我知道,小鬼头呢?有什么忌口的吗?”
菲比斯正望着窗外愣神儿,被这一问,连忙低头道谢。
“啊、熊伯、谢谢您问我,我不吃肉。”
“谢啥,应该的。不过为啥啊,你们狼人的信仰?”
不吃肉的狼人,给人类的感觉就像不吃草的羊一样新鲜,也难怪伍加夫这么好奇。
“不,就是感觉有股怪味儿,咽不下去……”
“啊哈,理解,理解,人与人的体质并不相同嘛,我有个朋友更是离奇,他不能沾生盐。到现在我也没搞懂盐要怎么分生熟。”
菲比斯的回答语焉不详,伍加夫也没有不识趣到非要穷根究底,很简单便接受了她的说法。
“继续传信:请多做些素食,有位客人不吃肉类。传信完毕,确认!”
“确认!逻辑混乱的低能儿伍加夫给吝啬鬼格里芬:有没事找抽的客人今晚来拜访,需要懒蛋房东准备四人饭菜,还有一个泥巴球不吃肉,完毕!”
听到自己被传信鹦鹉叫做泥巴球,少女赶紧用爪子梳理起如云朵般的打卷头发,边梳边斜眼撇向主人,小巧的鼻尖跳动着扫过粗布衣物,生怕身上有半点难闻异味。
皮毛可是狼女的魅力之源,对妙龄少女来说,最丢脸的事情莫过于被人指出自己皮毛脏乱打结像个流浪汉了。
而且菲比斯相当在意她的“体味”问题,不知为何,少女一直觉得主人对自己性趣缺缺,有时候明明来感觉了却又打退堂鼓,是嫌弃自己身上有“狗臭味”。
“就是因为你干净利落那小魔鬼才这么说。”
威尔见自家护卫官竟把优生怪物的胡言乱语当真,不禁扬起嘴角,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别紧张,它哪知道自己说的是啥,不过就是学舌而已。”
“亲爱的顾客,本次信息资费共计十五信用点,如信息无误,请您补交服务费。”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停在站杆上,歪起脑袋,瞪着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彬彬有礼地催促伍加夫交钱。
通信鹦鹉唯独向客户讨钱时才会收齐污言秽语,表现的乖巧又可爱,这种反差却更让它们恶名远扬。
“信息正确!”伍加夫又拿出两个铜子儿丢进笼子底部的钱罐里。
听到硬币落进罐子的叮当声,小鹦鹉应声起飞,叫骂着冲入夜空。
“听听,听听,多有创造力啊,不愧是优生学家的尖端产品,它甚至会自动排版缩编呢。”
伍加夫对菲比斯因鹦鹉而起的容貌焦虑浑然不觉,尤自感叹着帝国优生科技的奇妙力量。
“这些小畜生胡乱骂人的问题还没修好?不是说已经优化过了吗?”
威尔对这些出口成脏的小东西从来都是避而远之,诚然,它们是相当有用的优生学怪物,你只要把它拿在手上,告诉它你想传达的信息,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它们自己就能找到目的地。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导航的,反正这些五彩缤纷的小鸟从不迷路。
可是它们对于辱骂客户的热爱就像它们的寻路能力一样无可动摇,而且他们的灵感似乎无穷无尽,总能创造出新词儿来精准破防它们的使用者。
“哼!你们大城市的人都用通信符文和传声机,改进不改进你们又不知道,传信鹦鹉一直都这样,不管多少代都是满口脏话。”
“帝都哪有那么多新潮玩意儿,大城市也不全是有钱人,我们一般用通信鼠,不过那个需要先手写信件,对文盲很不友好,而且它们有时候会拿你的信磨牙。要不是帝都现在有太多玻璃幕墙,说不定这些鹦鹉到今天都还在帝都服役。”
优生学家就是这样,他们不管改造出什么样的怪兽,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缺陷,比如说这些爱骂人的鹦鹉,又比如说爱吃纸的老鼠,还比如正在拉车的这头一刻不停吐着泡泡的螃蟹,这些带着各种缺陷的可悲怪物充斥着帝国的各个角落,让帝国的社会在各种意义上都“充满朝气”。
一路上伍加夫和威尔一直在聊自己退役之后的生活,虽然伍加夫旁敲侧击的询问威尔年纪轻轻就离开军队自断前程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都被他装傻充愣随便糊弄过去了。
“老哥,这一路上你问问题跟审犯人似的,也该轮到我问问你了。你怎么想的,从禁卫军出来给社会安全部干活儿?就算做到市局的局长,不还是苦哈哈一条狗吗?当年你不是说要立战功做贵族吗?这样一辈子也别想跻身上层阶级啊。”
威尔把已经憋了老半天的问题摆到了台面上来。
虽然刚刚久别重逢的时候问这种问题不太合适,不过按威尔的性格,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开诚布公的谈。
伍加夫当年也算是掷弹兵连有名的勇士,按理说退役之后有很多出路,不该在一个边境小城里做巡查官。
伍加夫没有直接回答威尔的问题,而是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语气说
“那你呢,小子,你不也一样?我还记得你当年刚做了连长,在酒会上豪情万丈,说伯德家族重新崛起的时候到了,这支曾贵为一方诸侯的古老血脉,就要在新的时代破茧重生。”伍加夫说着,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年轻的帝国将校们齐聚一堂,一起描绘着未来的似锦前程。
“结果现在你却打扮得像个记者,带着助手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晚饭都没得吃?”
“老哥你明知故问,当年在纳卡我都干了什么你一清二楚,军事法庭上你还做了陪审员——谋杀罪、故意伤害、滥用职权、破坏国有财产。”
“那是冤案,你那应该算正当防卫!”伍加夫愤慨得回道
“别管是不是冤案,反正判决书上写着有罪。我早就把自己毁了,还振兴家族?家人都不想提起我,早就断了联系。现在我就想到个没人认识的部门混口饭吃。这不儿——从纳卡回来我就申请调到北境混天儿,浑浑噩噩几年,呆到最低退役年龄,就跑出来找工作了。”威尔摆出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往椅背上一靠,大言不惭得说着自己的摆烂人生。
就因为这个他才不想谈自己为什么离开部队。
总不能逢人便说自己是因为捅了娄子混不下去,灰溜溜逃出来的吧。
虽然威尔从来都不后悔当时的决定,但当事人问心无愧并不能改变案件的性质。
“还有啊,我又不是没去帕勒德找过你,你不知道我啥样?”
“我哪知道你是去混吃等死了?你当时整个就一活死人,除了往肚里灌酒,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这个老掷弹兵向来心直口快,一想起当时的威尔就来气。
“不过我这儿也差不多,幸好你没呆在帕勒德,我们后来被派去给巫法会收拾烂摊子。然后,嗯……出了点差错,死了不少弟兄。这么说吧,自那以后,我就一步不想踏进帝国核心省份。”
就在两个男人聊着自己的悲惨境遇并为此黯然伤神时,牵引蟹在一座双层排屋前停了下来。这是一栋塞尔六世时期的古老建筑,建成至今少说也有150年历史,拥有高耸的三角顶部和极尽矫揉造作的外部雕饰,不过历经百年风雨侵蚀,大部分衬线浮雕都已经变得漫漶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