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威尔不出所料是伴着头痛从宿醉中醒来。
该死，伍加夫那老东西，总能找到理由往我肚子里灌黄汤。这次又被他牵着鼻子走，结果醉到跟马桶称兄道弟。
威尔一边在心里骂着老大哥不厚道，一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从海军纯杜松子酒到弥漫着肉豆蔻香气的赫恩进口雪莉酒，昨晚两个老禁卫军灌了一瓶又一瓶，醉意上头时就用巫力烧掉体内的酒精，然后接着灌。
喝到最后舌头已经被蛰得尝不出味道，像喝水一样把最后一瓶磐火蒸馏厂出品的麦芽威士忌倒进喉咙，借着那股直冲脑门的快感爬回床上已经是午夜之后了。
威尔顶着不停抽痛的脑袋，把浴衣挂在左臂，摇摇晃晃下了楼。盘算着趁时间还够，赶紧洗个澡清醒一下，也冲掉自己浑身的酒味。
嗯？奇怪，怎么浴室里这么大水汽，之前有人在用？
就在威尔打开浴室门，因为扑面而来的蒸气困惑不已时，一个清香软糯的小小毛球突然撞到他的胸口上。
“啊！主人，您醒了。抱歉，我这就去做出门准备……”菲比斯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撞上威尔后并没有退开，反而弓起身子挤进怀里，从他腋下钻了出去。
沾湿皮毛的淡淡腥味混合肥皂的甜香，随着少女的动作飘进威尔的鼻腔。在一阵身体的推挤中，濡湿的耳朵和尾巴在他的睡衣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水渍。
“真奇怪……”威尔被菲比斯异样的表现搞得更困惑了。
平常满脑子规矩礼仪的小毛线团怎么今天这么随便了？
哎呀～真希望菲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尽情在哥哥怀里撒娇吧~那一身卷毛简直是上神的奇迹！抱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等等！你在想什么呢？伯德先生！统共没有二两肉的瘦丫头你也下得去手？你不嫌硌得慌呀！
威尔摇摇头甩掉被菲比斯毫无防备的天然举动勾起的邪念，走进浴室。
洗完澡，简单吃过早餐，主仆两人便向伍加夫和房东太太道别，叫了辆蟹车，绕道麦其生大街，从旅馆拿上材料，动身前往社安局交接工作。
格伦费尔德市社安局大楼，整栋建筑采用了最新潮的蒸汽科技，由纵横交错的黄铜管道和紧密咬合的巨型齿轮包裹。
活塞，气缸和相互链接的传动杠杆如神经束般，将海量部件化为一头喷吐着蒸汽的钢铁巨兽。
齿轮工程师为研究院在帝国最可靠的合作伙伴们打造了无数奢华要塞。向所有人强调着他们与社安部的密切联系，格伦费尔德社安局大楼就是其中之一。
“主人……造这玩意得花多少钱啊，真气派，完全不像小城会有的的玩意儿。乡下警局真的需要这么大的办公楼吗？”
菲比斯震惊于这栋政府建筑的豪华奢侈，巨大的规模和使用到的技术都直逼帝都的最高规格。
“我们敬业的税金小偷从来都不会考虑‘是否必要’，越大的工程油水就越大。这栋大楼造完，局长估计又在帝都多买了三栋豪宅。”
等威尔的话传到菲比斯耳朵里时，原本的词语已经变成了金币落在钱袋里的叮铃脆响。
天哪~那得值多少金币啊！这栋大楼简直就是金子铸成的！这要是弄坏一个发条，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少女望向眼前建筑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从震惊疑惑转为赤裸裸的畏惧。
“主人，那个，我能就站在这里等您出来吗？进到这么贵的东西里，我有点害怕……”
“说什么傻话呢，不就是个金属盒子吗？你也算是半个社安部的人，以后回总部述职不还是得进这种地方？而且总部那不是更富丽堂皇嘛，习惯习惯就好了！”威尔伸手挽住菲比斯的胳膊，完全不给她退缩的机会。
渴望得不到的东西，这算是人之常情，极端贫乏之人看到钱财会流露出渴求的样子，变得贪心自然无可厚非。
然而这名在穷山恶水间长大的狼人少女不仅有着贫寒困苦的童年，还有一对极端保守又虔诚的父母，从小就拿纳卡的传统价值观填满了她的小脑袋：做人要勤劳、要节俭、吃亏是福、贪婪是罪。
因此这个苦命少女真心相信节欲恭顺是一个诚实纳卡女孩必须遵循的生活状态，这种信念又被她青春期经历的各种苦难再次放大，以至于如今菲比斯对金钱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眼前这栋奢靡的大楼在她眼里就像通往地狱的大门一样可怕。
威尔领着战战兢兢的少女穿过黄铜铸造的感应自动门，来到前台询问巫术对策科是在哪间办公室。
“先生，日常业务请您使用左手边的差分机查询办理，紧急事务请您使用面前的传声筒呼唤执勤巡查官，格伦费尔德社安局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
在前台执勤的接待员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由发亮的黄铜片组成，身高五尺的发条机关人，头部呈圆筒状，上面只有一个又窄又长的插口，并没有五官，肩膀上伸出三根长五寸的纤细管线，跟着机关人的说话声微微颤动。
“所以我才讨厌到社安局办事儿！想见个活人都得先通过这些铜皮木偶的智力测试！”
威尔越想越烦躁，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可是这个塞满了齿轮、弹簧、精密的小曲轴、陀螺仪、调速轮和摆锤的小山般的庞大机器却像是在成心跟青年作对一样，不论如何输出的都是一堆乱码。
“主、主人！您轻点儿，别把差分机按疼了，听说这机器有灵魂，您弄疼它，它一生气不干活儿了怎么办？”
身为一位生于巫术世家，少年时期就应征入伍的老派贵族，“熟练使用差分机”这种事，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而菲比斯呢，差分机对她来说就跟大陆地底的蜥蜴人帝国一样，都是幻想中的神奇玩意儿，她接触这些东西的渠道无外乎内务部办公室里闺蜜们争相传看的低俗杂志，和周末教堂里神父讲道时偶尔提及的灵性问答。
“它要真的有灵魂就好了！我真想跟它好好谈谈！我到底哪个步骤输的有问题，让它每次吐出来的数据卡上都画着一个骑独轮车的小丑！”
“主人！您看！您每次按完那个大红钮它就往外喷蒸汽，好像很舒服的样子，那个按钮肯定是它的弱点！”
两个迷失在机械国度里的原始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胡乱捣鼓着帝国最伟大数学家们智识的结晶。
终于，在跟这台凝聚了数代齿轮工程师心血，代表着蒸汽科技最高成就的全自动几率计算器搏斗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任性的铜疙瘩终于吐出了一张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数据卡片。
威尔赶紧把卡片递给站在服务台后的机关人。那机关人接下卡片，精确地把它塞进自己头上的插口，无数精密原件咔哒咔哒运转了一阵子后，用冰冷无情得声音回复威尔：
“先生，您好，您所查询的宠物犬管理科在B栋3楼362室，请您确认您需要登记注册的犬只已经注射八联免疫强化剂，如已完成注射，请您带好证明，拴好您的爱犬，前往前方传送梯等候室。这是您的传送梯票，自动分发传送梯会将您送达指定办公室。”
“你在说什么？我查的是巫术对策科！嗨，停下，我没有宠物狗！我要见巫术对策科科长林恩·斯莱克莫顿！你听到了吗？”
机关人完全没有理会威尔的抗议，自顾自播完对话后，又从脑袋的开口里吐出另一张上面打满细小孔洞的数据卡。
“主人，您准备让我打免疫强化针？优生学家的亵渎酊剂？我绝对不要！主人！请您至少让我保持人身死去吧！求您了！别把那些恶心的分泌物扎在我身上！”听完播报，菲比斯一副遭到背叛的表情望着威尔，眼中含泪，苦苦哀求起来。
“啊！上神啊！菲，它不是在说你！不管了，我要用传声筒，现在是紧急事态，十万火急！我得跟活人谈话！”
威尔抓起面前的传声筒冲着里面大喊道：“喂？巡查官先生！我要报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