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我就开始资助佩蒂塔的事业，为了跟她有共同语言，我也开始学习金杖派巫师的技艺，虽然并没什么天赋，但是死记硬背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人笑了笑，摘掉右手手套，露出中指上金杖派巫师经常会戴的统御之戒，那些高傲的炼金师总会用自己的得意之作装饰这枚戒子，以此向其他巫师展示自己的精妙手艺。
约瑟夫的这枚统御戒指上镶嵌着提纯奥晶，虽然不大，但成色纯正，晶型规则。看来老人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毫无天赋，或者说跟他那位天才般的女友相比虽然很拙劣，但是作为一位普通炼金师来说，已经算是及格线往上了。
“她的研究课题是奥晶的起源之谜，我们日常生活中处处都会用到这种蕴含大量奥能的矿石。可是不同于火岩矿，我们都知道火岩矿是由远古植物遗骸化来的。奥晶的来源却一直是个谜，它们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地层中，没有任何逻辑的附着在旧人遗迹之上。”
霍恩嘉德先生摘下他的戒指，递到威尔手中。一个表示亲昵的小动作，用来卸除对手的心防，这是游戏开始之前的游戏。不论他的话语显得有多真诚，这位精明的老商人还是不放过任何能让自己在交谈中获得主动权的细节。
“可是旧人显然没有使用奥晶的技术，所有旧人遗物都没有发现丝毫巫术的影子，现在学界普遍认为旧人根本不具备巫力。”
威尔双手赏玩着那枚戒指，指出那个显而易见的悖论。
镶嵌其上的提纯奥晶在巫力激发下不停变幻色彩，金杖派巫师相信宇宙中所有存在皆是由某种唯一的物质所构成，奥晶便是最接近他们口中“第一原质”的东西。
可是这种能在巫力催化下展现万千妙用的神奇矿物，却只会埋藏于不存在任何巫术痕迹的地层中。
“没错，所以学者们才会奇怪，为什么奥晶这种显然与巫术有关的物质总会与跟巫术绝缘的旧人遗迹绑定出现？佩蒂塔就是希望搞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所以才收集了大量奥晶。而我呢，则开始将家族矿山中开采出的某些独特矿石和遗物拿给她做研究。”
金杖派巫师并不擅长直接驱动巫术，他们大多数都是优秀的矿物专家，终日奔波于幽邃矿坑和实验设备之间，可谓见多识广，而眼前这位老商人又手握三座奥晶矿井，能让他说出“独特”二字的标本，到底是什么呢？威尔委实相当好奇。
这或许就是霍恩嘉德先生的把戏，言语间透露出自己拥有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知识，像诱捕飞蛾的萤火鸟那样，将贪恋知识与力量的年轻巫师引入陷阱。因此威尔以前倾的身体和紧捏戒指的发白关节作为回应，好让约瑟夫以为自己就快把这位星穹派巫师握在手心里了。
“可以说在我们合作进行研究的过程中，我才开始慢慢理解她的想法，而像佩蒂塔这般聪慧的人，仅仅通过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能读懂我心中所想，她确实将研究作为最重要的事业，但是当这位青年才俊从实验设备中抬起头来，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我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而她夜晚的激情，我只能说不输于她在实验室里的激情。”
这色老头！学术讨论里还能掺进黄段子……你到底讲不讲了，我装作感兴趣的样子可是很累的。
“后来的情形却愈发不可收拾，我们当时没有意识到研究可以走那么远，毕竟无数知名学者都涉足过这个课题，却全部无功而返。可能是因为格伦费尔德特殊的地理位置所致，这里的虚实帷幕很脆弱，有时候，在无月夜，就像昨晚那样的夜晚，会有一些微小的虚实裂隙出现，这可以说是世界上唯一能够用肉眼一窥虚境的机会。”
就在这时，窗外月华被云层遮蔽，屋内顿时暗了三分，老人的眼中倒映着奥晶辉光，好像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诡异的夜晚。
“就在二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虚实裂隙正巧出现在了我们的实验室里，那裂口就这么在试验台上张开，其中飞出了像雪屑一般的晶体碎片，附着在散落试验台各处的奥晶标本上，就像食盐晶体在晶核上生长那样，一边散发着诡异紫光，一边越长越大……”
没错，我的天哪，这老头子说的竟然是真的，那柄会呼应我的意念出现消失的怪匕首也是这样，划破帷幕，渗出碎屑，被碎屑吞没后变成一个晶球，成为沟通虚境与现实位面的桥梁。
威尔压下直窜颅腔的兴奋感，强迫自己用贫乏的语调问道：
“也就是说您和您的爱人发现了奥能晶体的源头，它们来自虚实帷幕下的另一个世界？这可是个重大发现，肯定能引起轰动，为什么不把它发表出来呢？”
威尔虽然不懂知识分子的圈子到底怎么运作，不过他对记者朋友们是什么德行可是相当了解，这么大的新闻，就是只有一个字儿传出去，格伦费尔德都得被闻讯而来的狗仔队大军踏平。
“不，我们不能把它发表出去……”老人脸上此时写满了恐惧，汗珠从光秃秃的头顶上渗出，他却完全没有去擦拭的意思。“从那个像手术创口一样的裂隙里飘出来的不仅有晶体碎屑，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因为我的精神立刻变得毫无来由的高度紧张，我当时的所见所闻无疑被掺入了大量幻觉，那是一种难以遏制的强烈欲望，要求我立刻去探访那创口之后的无垠虚空。这种欲望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愈加强烈，我的内心本能得唤起恐惧去对抗它，可是收效甚微，我看到佩蒂塔缓缓向裂隙走去，眼睛死盯着那该死的裂缝。”
老约瑟夫的话语中开始透出恐惧，他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好像害怕会有什么东西就藏在屋角的阴影中，得知他即将吐露的真相。
如果这也是亲爱的霍恩嘉德先生的演技，那帝国最佳舞台剧演员无疑将非他莫属，若万一不是的话……威尔的直觉告诉他是时候撒丫子赶紧跑了。
可是那天杀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把他死死钉在座位上，虚境的秘密、家族讳莫如深的传承、原初洋下的呼声，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故事的囚徒，他只能选择把故事听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