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统帅纳瓦利是个奸猾绝顶的长耳朵贱人，而且显然比我聪明的多。当手下报告说帝国人把原来分散于各线的战争巫师集中在一处，向城中猛攻的时候，他肯定意识到火印城里有问题。”
威尔说着闷哼一声，从菲比斯嘴边抽回沾满口水的右手，狼人少女呜咽几下以示抗议，然后舔舔嘴唇又靠回青年身上。
“这老杂种既伶俐又疯狂，是真理教叛军里唯一可以跟‘门徒’掰掰手腕的五环魔巫，但即使是他也无力施放‘原初巫法’，就算是‘门徒’本人也不行，否则这群孽畜早就把纳卡整个炸上天了。”
威尔相当肯定自己的猜想绝对没错，毕竟除了某个窝在梅里马克港靠往“黑心城”倒卖鸦片膏勉强维生的公爵家族以外，这世上再也没谁能靠一己之力完成“原初巫法”，即使是他们也在最后时刻出了岔子导致前功尽弃——至少他们家长辈对孩子们是这么说的。
“结果纳瓦利那被教义塞满的疯脑壳里蹦出了个绝妙主意，他要借助帝国军奥能武器对帷幕的干扰——奥能巫术的诸多诡异副作用之一——来完成‘神迹’，趁帝国异教徒用滋滋作响的蓝色能量屠杀手下炮灰的时候把我们连带我们想从城里拿到的宝贝一块送进审判地。”
威尔左臂上的伤口很深，有一些还破坏了纹在皮肤上的符文，情况很糟，但跟他讲这个故事时胸口儿的钻心悲楚比起来到算不了什么。
“纳瓦利设下一个陷阱，他把主力调离包围圈，布置在熔炉岭，构筑三道防线，摆出一副要把我们堵死在山里的架势，引诱阿戈尔军团用所有能往外喷火的玩意猛轰，奥能武器掀起的能量涟漪就像沙漠里的焚风，把帷幕侵蚀的越来越薄。然后还宰了手下所有三环以下的精灵魔巫，拿他们的肠子摆成巫印，等我趁夜带着腾跃兵们冲破封锁线钻进火印城，用奥能爆闪把城市附近的虚实帷幕戳成筛子之后，那疯子就启动巫印把我们连带着半个城市扔进帷幕之下的原初洋。”
好吧，我当然没看见那狗娘养的到底是怎么施法，不过所谓“原初巫法”无外乎需要这些玩意儿。
而且等我两年后亲手逮住纳瓦利，好好给他上了节“音乐课”，这狗杂种在束缚椅上哭得像个孩子，我想人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再聪明也很难说谎。
“如果没有‘罗盘杰克’——那把神奇小刀，我跟威远肯定得栽到那龟孙子手里。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等‘原初巫法’的效果散尽，被拖进原初洋的所有东西就像一团融化的玻璃一样黏在一起，人、动物、树木、建筑所有东西都熔融成一滩泛着非自然辉光的晶状物质。除了我带出来的那三五个，剩下被波及的几万人无一幸免。”
威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形丝质手帕，慢慢抹了抹额头和脸颊。他的手在发抖，他怎么能不发抖呢？那些融化在墙里的士兵，那些与树木扭曲在一起的平民，那些早已死去却还尖叫不止的可怖融合怪物——拥抱在一起祈求慈悲的父母孩童被原初洋交揉成整团颤抖不止的肉块，如果真的有审判地，那想必就是这个景象吧。
他放开菲比斯，用被伤疤贯穿的银灰色眸子盯着面前的少女，苦笑着说道：
“我不想打击你，菲，不过你现在就跟我当时一样，莽撞的像头牛。我这胆量过人还脾气暴躁的小毛线团儿。你很清楚该如何用拳头把人干趴，也有那么点儿心眼，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人，但也仅限于此，你容易把动静搞得太大，大动静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会向敌人暴露你的意图。”
他顿了顿，看到狼人少女的耳朵沮丧得耷拉下去，就抬起一只手，扶在菲比斯的肩头上摇了摇，想让她打起精神。
少女耷拉着耳朵和尾巴，感受着主人握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传来的些微战栗。自己今天所做的蠢事就像主人故事的微缩型翻版，虽然没有宏大的战争做背景，没有上万冤魂哀嚎着为自己的愚行献上颂歌，也暂时没有毁掉什么——是的，暂时。
但是因为热血上头钻进麻烦里的行为是没什么两样。
“除非你学会事先考虑好一件事的连锁反应后再动手，动手的时候最好也别搞得人尽皆知，否则早晚你要让自己和周围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我害死的那些家伙总会在午夜时分来找我算账，菲，那些错误不会随着时间消逝，它只会越来越沉，直到被我带着去见上神，我想宁静宫大概不会接受带这么多行李的客人入住。”
看着威尔颤抖的手和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菲比斯彻底明白了他的火气从何而来。那是恐惧，是害怕后辈重蹈覆辙的极度不安，他是巫师，拥有扭曲现实的无穷伟力，才勉强从自己惹出的麻烦中死里逃生，还带出几个幸运儿。而菲比斯只是个普通的小狼人，就是有点拳脚功夫，在凶恶险境里也只有横死的份儿。
“您的意思是，我的表演……或许会惊动那些我们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敌人……那些……翼人的目标？”
菲比斯的心脏现在就像只落入陷阱的小鸟，扑腾扑腾在胸膛里乱撞。
“即使没有惊动大鱼，我们也肯定惹了约翰小子的老板，那个安东现在肯定气得要死。自己的小弟坏了大佬的规矩被开膛破肚并没什么，毕竟那是他自找的，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狼人女孩片成刺身？这可是会被人在身后唠一辈子的丑事，他肯定会想办法挽回名誉。”
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像被一块砖头拍在脑门上，让少女顿时手脚冰凉，她再次下意识中向自己的主人寻求指示，大脑还没动，嘴巴就先动了起来。“主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威尔闻言做出一个夸张的愤怒表情，站起身俯视着少女，像军队教官在提问不争气的新兵蛋子那样大声吼道：
“是时候检验一下我的故事对你有什么启发了，菲比斯小姐！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处理这烂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