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
罗萨莉莎脸涨得通红,那头绯色长发在巫力的抚弄下如烈焰般喷薄窜动。
“下作!卑鄙!不要脸的流氓————!”
少女拖长尾音,双手攥拳,气得直跺脚。
“愿赌服输!”威尔在妮维丝的搀扶下勉强往前挪了几步,俯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罗萨莉莎。“给妮薇道歉,你答应我的。”
这便是两人的初遇,自那之后,因为伯德与达利已经结为亲家,两人在名义上成了兄妹。
罗萨莉莎的废物爹一天到晚跑来威尔家要钱,她偶尔也会跟着费尔南多过来探访布兰卡大姐,威尔和她就这么一天天熟络起来。
但是威尔跟她混的越熟,就越搞不懂罗萨莉莎这个女孩,她就像尊权巫师手中变幻自在的五大元素,同时拥有风的逍遥自在,火的炽烈灼人,大地的坚韧肃穆,水的清丽多变,以及以太之力的难以捉摸。
当威尔的肩膀变宽,四肢长得更加粗壮,开始展露出一名贵族男子所必备的坚强领导力和暗巷暴徒都自叹弗如的卑鄙狡猾,逐渐成为同龄人中的主心骨时,罗萨莉莎也结束了她的学徒生涯,正式晋身梅里马克港巫法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尊权女巫。
就在罗慕路斯四世皇帝加冕那年,罕见的干旱魔咒袭击了梅里马克,河道水位下降到百年来的最低点,主航道中心的“饥荒石”在烈日炙烤下呈现如枯骨般的惨白。梅里马克赖以盈利的航运业几乎崩溃,运河变成了泥塘,比死猪血管里的血液还要粘稠,船只像浮肿死尸般搁浅在河道里,连伯德庄园里的植物都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没有了往日绸缎般的光彩。
罗萨莉莎就在一个闷热的仲夏傍晚驾临庄园,当时威尔刚刚结束剑术训练,正从妮维斯手中接下饮料和毛巾,还没来得及脱下被汗水打湿的皮质战斗服。
身披尊权派五色天鹅绒大褂的少女远远看见威尔,便快步向他跑来,尊权女巫的元素之力让她无惧酷暑,在这个常人都快被晒成番薯干的日子里,罗萨莉莎依旧一身正装。
“哥,我要去阿努里夫上学了,今天来跟大家道个别。”
“啥?你个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干什么,费尔南多大人不是都开始跟你物色老公了吗?明年就是你的社交亮相年,上学哪有舞会好玩儿。”
威尔听到这个劲爆消息感到十分诧异,此时少年还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除了办事手段下作了点儿之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派贵族,在他眼里罗萨莉莎可谓贵族少女的标杆:血统高贵,巫法精湛,只要按着家族的安排走下去,保准一辈子顺风顺水。
“本小姐可不是什么瓷娃娃,想拿我招有钱女婿?去死吧!”罗萨莉莎是如此回答威尔的,她说这话时带着怒气,转身甩掉天鹅绒大褂,随手丢给妮维斯。
“还以为你会支持我,结果老哥竟然也跟其他人一样!”少女抱起胳膊,瞪着威尔。“看来连号称最开明的伯德家都只会教出这种老古董,怪不得贵族们一个个穷的连屋顶漏水都没钱修!”
“不,莉萨,你听我说。”
威尔挠挠头,用毛巾把手擦干净,抬肘拉住少女的上臂,罗萨莉莎转开视线嘟囔了一声,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也没有拒绝。
“抱歉,是我的讲法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去帝都太危险了,那种地方到处是帮派啦,匪徒啦之类的。你看我们不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吗?阿尔弗雷德大哥到‘黑心城’摆平事端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去。怎么说呢……”
威尔顿了顿,想着怎么说才能让这话听起来不那么刺耳。
“帝国的城市就像十几年没人清理的粪坑,到处是堕落的渣滓,每天都有很多小伙子丧命,姑娘们一不小心就被卷进各种不体面的行当里……莉萨,那种大都会不太适合贵族家的小姐去闯荡。”
“哦?那就适合勇敢的威廉姆·伯德先生去冒险吗?”
罗萨莉莎没有转回来,而是用眼角盯着威尔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绅士们参军的参军,经商的经商,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追寻自己的事业。我难道就要每天坐在家里绣手帕吗?我哪点比不过你们?要论巫术,你们谁是我的对手?”
她确实没说错,威尔如今已经十五岁,但依旧连符文都点不亮。单论巫术,罗萨莉莎跟他相比就像银翎蛇龙对阵无助的小鸡仔。
“我只是担心你。”
威尔也有点着急了,他脱掉头盔抖开长发——是的,当时威尔留着纨绔子弟都很喜欢的长直发。
“你当然很优秀,你可是咱们这儿最年轻有为的尊权女巫,但是那种地方对女孩子——”
“我不是来找你教育我!我不需要你可怜!你以为我是绵羊吗?没了你照料连一天都活不了?”
罗萨莉莎挣开威尔的手,原本明快的湛蓝色眼睛变得阴沉赤红,这是达利家族的怪异遗传,一旦情绪激动起来,虹膜就会泛起赤色血光,巫力强悍者还会在其中显出本人魂契的图样。
“不是,这不是教育或者怜悯,我只是……”
威尔这时才终于理清楚自己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他低下头直视少女的眼睛,用了然的语气说道:“好吧,你说得对!我刚才的话确实蠢到家了,如果因为你是个女孩就要一天到晚被关在庄园里,那肯定不公平!我支持你的选择,也敬佩你的勇敢!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摆不平,请记得跟我说,我会帮你把他们的牙从脑袋后边揍出来!你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女士,更是我妹妹,能够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罗萨莉莎回望这个仅比她早出生几个月,有时却显得比自己那个荒唐父亲更可靠的少年,猛地咬紧牙关,甩了甩头转过身去。
“老哥你就满嘴大男子主义,这是在讨好我吗?哼!我比你厉害多了,我可是有选择的,我选择不被你讨好。”
她又用眼角偷瞄了威尔一眼,把后边的话低声嘟囔出来。
“暂时不行,但是谢谢你,威尔哥哥。到时候我有麻烦,你可要来哦,你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