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巫师往前推了推文件盒，接着说道。
“至于这次的事故，我和王刚查看了现场，初步认定是有矿工误触了某些还在运行的旧人设施，导致奥晶被激发而爆炸，不过王说要等清理完坍塌详尽勘察之后才能下结论。如果我的猜想正确的话，齿轮工程师们肯定会对那件遗物感兴趣，你不妨去当地互助会看看。”
不可能，奥晶爆燃可不会把“原初碎屑”崩的满隧道都是，结果让你蹭一身。更何况哪还有完好无损未被奥晶同化的旧人设施，除了“创生洪炉”这个世界上可找不出第二件旧世界的奇迹遗物。
“布兰姆大师，您在矿坑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玩意儿，我听酒吧里的矿工说，事故发生的前几天矿道内壁某些部分变得很怪异，就像各种不同的物质被糖浆粘在了一起。”
根本没人对威尔说过这些，斯维特兰娜当时只简单提到矿坑爆炸，他就是注意到布兰姆染上的污秽，挖个坑看花公鸡跳还是不跳。
“真惊人，那些粗野平民竟然把熔融态奥晶说的这么神乎其神，更惊人的是邓波克子爵手下这些无孔不入的小耗子居然还把他们的话奉为至宝。”
布兰姆刻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像是把威尔当笑话似的身子扭来扭去，不过在“真相之眼”下他的局促彰明较著。
所以你看到了，被变化狂潮扭曲的物质团块，这次事故确实跟“原初巫法”有关，而巫法会对此类禁忌的态度一直相当强硬。
“那么您的判断是……”
你既然喜欢显摆，那就多说点，让我听听你能编出什么故事。
“简单的矿难，没什么特殊的，没有怪物，没有融到墙里的机器。但是矿坑出产的奥晶确实很特殊，纯度极高而且非常不稳定，霍恩嘉德先生并没有在申报表中谈及该地的特殊性。我们需要对他们的运营资质做进一步审查，接下来这个矿坑会由巫法部接手，中央办公厅直辖。”
更急促的呼吸，巫力光芒开始不定闪烁，他的心跳频率变了，这意味着更多的谎言。
“我明白了，感谢您抽暇协助，布兰姆大师。”
威尔向布兰姆点了点头，收起文件盒转身离开办公室。
这段让人浑身不爽的谈话对威尔来说几乎毫无所得，谎言，除了谎言还是谎言，虽然谎言中也包含着有用的信息，但是那需要诸多佐证，威尔从这次巫法会之行中得出的推断太过骇人听闻，让他不敢在证据不足时妄下判断。
别的我不敢说，但佩蒂塔女士的失踪、霍恩嘉德先生遭遇的洗劫、崔德威矿坑的事故都和”原初巫法“脱不了干系，本地巫法会也肯定牵扯其中。
威尔思考着这些事件之间的联系，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开始在他脑中展开，而他自己就像粘在这蛛网上的飞蛾，拼命挣扎妄图从其中安然脱身。
希望我还没有引起蜘蛛的注意吧，我得抓紧时间，还得顺道把同样粘在网上的莉萨和菲给弄下来。
莉莎……这姑娘不愿意仰人鼻息，所以才从家里跑出来，可是像巫法会这种老不死的当道的地方，女巫实在很难混……
布兰姆对罗萨莉莎的态度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忧虑，巫法会虽然选出了海伦娜女士做中央办公厅主任，同时兼任“巫法会大导师”，荣登帝国巫师的最高位，但是他们几百年来的传统依旧根深蒂固，女巫在部门里不会受到重用，甚至都不会被给予应有的尊重。之前罗萨莉莎在北境时倒还好，王侯贵族的身份让那些高傲的巫师不敢怠慢她，但调入中央办公厅之后她显然过得不太顺心。
怪不得莉萨总是申请出差……
威尔从巫法部大楼出来后没有直接往霍恩嘉德大宅去，而是拐道跑了一趟邮局，他有些话要对朋友和仆人讲，事关“黑心城”里属于他的那份生意。但他又怕自己反悔，所以才想到就做，赶紧把信寄出去，不给自己心底那个胆小鬼思考的机会。
这个自战争结束以来始终随波逐流的青年如今第一次开始为未来做打算。
责任、力量、誓言、手足之情，他人或自己加诸其身的规训组成了囚禁威廉姆·伯德的牢笼，他自困其间，那牢笼则愈小弥坚，直到最后他才发觉自身已无转圜余地，最终困死在牢笼之中。
他曾下定决心打破藩篱，在天空与大地间纵情奔跑，但或许威廉姆·伯德的命运早已注定，他必将重回那奋力逃离的故地。
威尔手上的这几封信便是新牢笼的最初几条栅栏，由他亲自竖起并加固。
“哥，不用担心我，我过的挺好……”
等威尔把那几封分别寄往“黑心城”和梅里马克的信件贴好邮票丢进邮筒里时，妹妹的声音突然从威尔身侧的小巷里传出来。
“偷看别人写信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威尔现在是一身脚夫打扮，粗布衬衫配黑色棉麻裤，满是皱纹的脸庞被灰尘与汗渍腌的黝黑。
向他搭话的女子约莫四十多岁，穿着底层人家的主妇常会选择的宽松连衣裙，高领长袖长裙，标准的帝国女装风格。
“我看你跟那蠢货谈话的时候积了不少火气，怕你担心……而且咱们之前的事也还没说完呢。”
中年女子虽然穿着寒酸，口音却十分矜贵，谈吐举止间俨然一副贵妇派头。
“你在变装这块儿进步挺大，华裳巫法很简单，只要多观察就能以假乱真。不过口音还是太违和，可以找个乡下女仆学学，口音像了外表有点瑕疵反而没什么问题。”
威尔揽住妇人的腰，把她拉到身侧，那女人轻哼一声，扭捏了几下才半推半就靠在脚夫身上。
“我又不靠这手儿吃饭，跟老哥不一样。”
听到人家说自己口音有问题，妇人就压低了声音，咬起脚夫的耳根，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向前走去。
“艺多不压身。”
黑脸脚夫亲昵地捏了捏妇人的手腕，磨着她的鬓角喃喃低语。
可能对她哥哥来说这只是让两人互动更加自然的表演，但罗萨莉莎此时被撩的心脏通通直跳，一股热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