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你去过赫恩？”
格兰特那语气，想当然就没觉得菲比斯有任何到过赫恩联省共和国的可能。
真看不起人！怎么着？我这种下人就不可能见过点世面呗？
少女不再掩饰心中的想法，表里如一地将羞恼挂在脸上，她扬起尾巴，气鼓鼓的盯着红发富少。
“当然没有，不过报纸上不是总会写吗？赫恩的暴乱呀什么的，还有各种恶性犯罪。”
盐雨洋对面的精灵国度是帝国报纸的常客，从娱乐流行到新潮发明、从贸易协定到天灾人祸，精灵们似乎总是得到记者的额外关注，不管好事坏事——当然坏事要更多一些——都能占据各类报纸的靠前版面，连菲比斯这种只会买低俗小报看个热闹的家伙都知道赫恩现任长老是谁。
“光看报纸能知道什么？那都是被翼人审查过的内容，赫恩社会究竟什么样你其实根本不了解。”
我当然知道赫恩到底什么样！普通帝国人是没怎么见过赫恩精灵，我可见过不少！毕竟你们这些富豪资助奴隶猎人出海劫掠时出手阔绰，正好又最喜欢精灵女奴，别管多贵都照单全收，说不定你老爹就买了几个关在哪栋别墅里呢，你不知道而已！
菲比斯在心里怼了格兰特一顿，回忆起她在教导院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银白发丝、翠绿眼眸、身材高挑、面容俏丽，皮肤宛如冰晶般无暇，真难怪那些人类权贵会为占有她掏出那么多金子。
“唔……既然如此……您见多识广，请跟我说说赫恩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我就想知道翼人在哪点儿上撒了谎。”
我倒是觉得翼人根本没说谎话，在赫恩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伊桑贝尔经常一到睡觉前那段自由时间就说起自己的故乡，菲比斯总是劝她别再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现在你是奴隶，也已经皈依圣教，那个地方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那么漂亮又聪明，被恩主买走肯定不会受苦的，何必每天抱着再也回不去的幻梦自寻烦恼，诸如此类巴拉巴拉。
“他们的议会是民众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劝导最终也没有起效，不过伊桑贝尔每晚的絮絮叨叨却刻进了菲比斯的脑袋里。
没办法……那是自己朋友仅有的精神寄托，就算听到快吐，也得强撑着笑脸装出心驰神往的样子接着听呀，那种地方想想都要胃穿孔了，有钱人应该会很爽吧，百无禁忌的，也难怪格兰特会向往赫恩，那是一个往好了说丰富多彩，往坏了说癫狂混乱的国度，远比纳卡要复杂的多，依菲比斯对帝国的认识，也比帝国社会更加无序，完全不同的人被糅合在一起共同生活、相互协作，当然也就碰撞不止、争斗不休。
“至少赫恩的民众都是‘自由人’不是奴才，他们真的有权利决定谁来当官！”
嗯～这个回答不好，“白鸽子”要的不是这个，还得再逼他多说点别的。
少女摇摇头，拿爪子拨拉着嘴唇反问道：
“唔……我还是不太懂……您能再详细点儿吗？”
“你……”
这块儿榆木疙瘩实在太愚昧呆傻，让格兰特心头儿的火气呼呼往上涌。
明明菲比斯姑娘既懂礼仪又识字，怎么理解能力就这么差呢？
“啊……都怪我太笨了，格兰特先生，对不起……”
少女的耳朵和尾巴跟着丧气话一道儿耷拉下来，肩膀也垮了下去。
你不是爱写文章吗？把你写的给我看看呗！
她楚楚可怜地扬起脑袋，晶莹泪花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那个……您有没有书之类的能借我读读……我脑子虽然慢，但我识字的，书我可以慢点看，肯定能读懂！”
格兰特被这团泫然欲泣的小毛绒球彻底攻陷了，左思右想去哪才能给她找傻瓜也能读懂的社会学著作。
“嗯……我现在手头这几本书可能都不太合适，看看这本你想要吗？”
格兰特向少女展示了下自己之前在看的那本大部头，标题栏用烫金花体字印着：《国民经济学原理》
呼呼呼!少女把脑袋甩的直响，明白表示这种级别的学术书籍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唉……算了，太专业的书你也看不懂，这样吧，这儿有几张草稿，是下周要投给《大多数》编辑部的，你可以先拿去看。”
格兰特从那本书里抽出几张信纸递给菲比斯
就是这个！《大多数》不就是“白鸽子”说的那本惹议员们不高兴的小杂志嘛！呵呵～把证据交给我，剩下的你去跟翼人解释吧！
政府的密探压下胸腔中喷薄欲出的狂喜，把爪子伸向草稿，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正要触及那几张可以从翼人手里赎回她性命的兑换券。
就在这时菲比斯的眼角瞥见他们桌子正对着的那扇彩绘玻璃后竟然亮起五彩辉光，由七色彩玻璃组成的战争图景好似活了过来，被围困在万军丛中的彩绘巫师上下跳动着，从手中放出光焰，整面窗开始震动龟裂，接着是晶体破碎的声音。
该死！护卫官少女下意识中一把抓过纸张向旁边闪去，那道光焰却如毒蛇般蜿蜒盘旋，追随她的动作嘶嘶喘息着向腹部袭来。
星芒闪烁，“寒星与夏兰之歌”中蕴藏的术式应声激发，由巫力凝结而成的槲寄生在菲比斯身前结出圆盾状枝蔓丛，替她挡下这一记恶毒袭击。
然而就在菲比斯松下一口气，定睛寻找攻击者究竟藏在何处时，更多光蛇从破碎窗口中窜出，它们疯狂啃噬着枝杈结成的护壁，巫力相互激发排斥，爆闪由此而生，几乎刺瞎了少女的眼睛，胸前闪烁星辉的莫桑钻也在激烈对抗中一颗接一颗失去光华，几秒之内八颗莫桑钻便尽数熄灭。
终结这场灯光秀的是一柄短枪，枪身贴满符咒，那身穿素色长袍的巫师从空中信步踱来，将短枪随手掷出。
它穿破威尔精心布下的防护巫术就像热油融穿皮冻，接着是那件蓝色蛋糕裙，然后是少女的腹腔，最后是“胖公爵”的地板瓷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