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语言?啊!魔鬼来了!它们来执行上神赐下的惩罚了!脑海中涌现的强烈“罪感”让她一阵恍惚,抛弃“天职”之人、与“它者”对话之人、吞食秽物之人……罪、罪、罪、而罪的代价就是血!
“没能履行自己“天职”的罪人,你们可用鞭子抽打他的后背,因为他背离上神所赐的恩典,逃避他的责任,让同胞替他承担。他活着应被同胞唾弃,死后将被上神投入审判之火中焚烧。”
茫然中菲比斯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第一次听到神父讲起“罪孽与惩罚”时的情景,老神父把审判地描述的太过骇人,吓得她抱着母亲嚎啕大哭,当时那神父指着她说:“想要免遭惩罚获得神恩就必须遵从你的‘天职’,你现在是圣教徒、是女儿,未来还会有更多身份、更多责任,你会成为妻子、成为母亲,这些都是上神赐给你的恩典,心存感激地接受,然后履行职责,宁静宫必会为你敞开大门,否则我今天所讲就是对你未来的预言!”
如今她果真被丢到了审判地,因为自己的无能,也因为自己的软弱……
自始至终我都是个没用的家伙……没用的女儿,娘临死前要口水都搞不来;姐姐也做的不称职,让赫克德跟着俺过了那么久苦日子。
上神无限慈悲,让我能遇见主人,那段日子好开心……本来以为终于能做点什么,可我连奴仆也没当好……主人……对不起……
是时候了,“罪的代价就是血!”,这是我应得的……上神慈悲,请宽恕我的软弱,惩罚我的罪孽。
菲比斯这么想着,舒展开身子,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可那两只向后收起,紧贴后脑的大耳朵却出卖了她,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更何况死亡之后的永恒折磨?
“燃起烛光吧,我的同胞~白日将尽~”
“群鸟归林暮歌响~晚祷的钟声正回荡~伴我身旁~因为暗夜绵长~离别时分~请听我衷肠~”
悠扬悲婉的旋律唱响,少女用一曲哀歌向所有她所辜负的人道别,无论他们已蒙上神选召进入宁静宫还是依旧在人世间接受上神的考验,菲比斯希望他们都能尽善己职,终得蒙福。
“我将委身入魂海~偿还罪孽品恶果~浪花伴我泪~咸风寄我情~苦岩葬我身~上神御我灵。”
“这些茉莉花~盛开在青柏下~现在我给你我的祝福~以及所有秘密~”
“沙漏嘶嘶响~细沙在流淌~望君常自省——”
“喂!呆子!别瞎嚷嚷了!你要玩儿圣女过家家到什么时候?自我感动一下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你一个小泥巴球儿也配让上神分心?”
菲比斯的“意识化身”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扭曲异化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还是那么惊悚诡异,却瞬间驱散了占据少女身体的冰冷恐惧,让她从胸口涌出暖流。
“巡远!?你、你、你——”
“你什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又快把自己玩死了,半点长进没有!”
又是一巴掌,可菲比斯还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怎么回事?巡远怎么还在,这个亵渎之物!这个……朋友?她说快把自己玩死……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我没死?那这是哪?又是谁搞出刚才那声响的?
菲比斯彻底凌乱了,刚做好被硫磺火烤成肉串儿的准备,突然又有人告诉她其实你没死,而是被活着丢进一片虚无里。
那、那、那、那!刚才自己的一番折腾不就变成无病呻吟了?
被自己的舞台剧尬到汗毛倒竖的金色毛球拿尾巴紧紧缠住自己的腰肢,双手抱胸缩成一团。
呀~~~羞死了!羞死了!就算没被别人看到也要把自己尬死了!
“那男的可害苦老娘了,他是要老娘死啊!混账!虐待狂!他们退伍兵都这德行吗?怪不得人家都说嫁给丘八的女人最命苦。”
巡远没理会菲比斯的内心煎熬,兀自抱怨起威尔的粗鲁来,她喜欢凶一点的,但做起来得有绅士风度,单纯的暴力狂可不成,不过现在她跟菲比斯算是寄人篱下,也没那么多可挑的,只能过过嘴瘾,背地里数落那臭男人几句。
即使被羞耻心放在煎锅上两面煎炸到金黄,菲比斯依旧对与威尔有关的话题极端敏感。
“别这么说,主人肯定是为了我们好!后来主人还买了烤饼子给我吃呢!绝对没恶意的。”
那金色蒲公英鼓起毛发,说教似的对眼前的漆黑黏质讲到,语气中竟然还有一丝炫耀的味道。
“你真是条狗吗?记吃不记打?揍一顿,给个糖豆你就把他干了什么全忘了?街上野狗都比你聪明!”
傻狗,竟然还叫你美上了,谁想吃他买的点心啊,家暴男!可恶……都快一个月没尝过烤饼子什么味儿了……
“我没忘!”
“哎呀!不跟你扯了,跟傻子讲道理也讲不通!”
“谁、谁是傻子!我记性好着呢!我、”
“我!我是!行了!咱们这是在哪?我怎么感觉有股臭味。”
这具高原狼人躯壳对环境中逸散的巫力很敏感,但菲比斯太毛躁,上神赐予如此珍贵的天赋,她却不懂该如何运用,这时候就轮到成熟又沉稳的巡远大人上场了。
巡远伸出触手把菲比斯揪下来换上自己,接着扇动鼻翼品味着周遭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这片无边黑暗中貌似空无一物,但她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邪异能量萦绕四周。那能量很怪异,要形容的话就是:没有一个恒定的特征,那股气息无时无刻都在变化,仿佛它就是变化这个概念的具现。但它又让巡远感觉很熟悉,有点像母亲的味道,一闻就知道自己是从这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跟你身上一样臭。”
就在巡远皱着眉头,思考自己心头涌动的熟悉感觉到底从何而来时,被她用卷须抱着揉捏脸颊的菲比斯突然开口道。
“没人跟你拌嘴了!小屁孩一样,我说真的,很奇怪的味道。”
“不是拌嘴,巡远,四周跟你身上散发的气息差不多,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小蒲公英应该在说“意识化身”的气息,我确实从没注意过……毕竟自己身上的味儿自己闻不到也正常嘛,这小东西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细心。
傻家伙,你还敢嫌我臭,给你也沾一身!为了报复菲比斯,巡远张开触须把金色蒲公英紧紧拥进怀里,任凭她怎么扭动也不肯放开。
“你这么说的话,我身上应该是黯渊的味道……毕竟我是你用契约从黯渊里换回来的,那不就是说……我们这是在黯渊里!”
就在这时,四周的力量流动突然转向,巡远能够清楚感觉到一个庞然无边的巨影正在缓缓向自己靠近,她立刻蹬动身体想要远离那个一看就不太友善的玩意儿,但一个在海里游泳的人怎么可能逃得过克拉肯巨兽的魔爪呢?
“他妈的!老娘真是——”
一声怒骂都没吼完,她就被那怪物吞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