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费尔德荣军院从外面看并不破旧,高大围墙将整座设施包裹其中,红砖墙足有六米高,其上还缠绕着铁丝网。
“安保工作做的很好嘛,如此戒备森严也就不怕小贼进去摸东西了。”
威尔大略把围墙扫了一遍,看到瞭望楼上荷枪实弹的警卫,不禁好奇地抬了抬眉毛。
“设置那些警卫是为了防备里边的人跑出来。”
米莉安走到他身边,抬起手往塔楼指了指。
“你看他们面朝的方向,全是冲里的。”
“这又不是监狱,我是知道当兵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善茬,跑出去也是祸害,不过也不用这样……”
威尔像是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又把视线投到门岗前的钢铁拒马上去了。
“欸?”
“大骗子”这么说让米莉安十分惊奇——米莉安已经决定以后在心里都这么叫他,她本以为对方会暴跳如雷,高喊着指责荣军院管理者对军人的“不敬”,毕竟那才是帝国男人在米莉安心目中的普遍形象:急躁、专横、一点就着、有极强的暴力倾向而且对军队和战争极端崇拜又向往。
“啊、不、不、我是说帝国的英雄们不应该被如此虐待!”
看着对方慌忙改口的样子,女孩胸中顿时涌起一阵亲切,虽然他是个士兵加骗子,不过至少对军队的看法跟自己差不多。
“呵呵~您不用辩解,我又不会向审判庭告发您。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有多难搞,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我们医护并没有把大家当累赘,他们只是生病了,需要特别照顾。”
自从被“大骗子”的恶作剧吓到以来的,米莉安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那些安保措施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住在荣军院里的某些人分不清妄想和现实,他们还以为自己身在前线,总会做出各种出格举动,所以得严加防范。”
女孩说着,揪了揪威尔的袖子,抱起医药箱往门岗走去。
“所以我才会想办法多帮帮他们,他们已经什么都没了……还要被人打上‘废品’的烙印。”
“啊哈……您可真是神使心肠,大部分人会说这种疯子不配活在世上,他们太软弱,在上神赐予的恩典——您知道的,大伙儿就是这么形容战争,在那恩典中迷失了自己的心智。”
威尔苦笑着,跟上米莉安的脚步。
“说到这个,请原谅我的冒犯,伊米罗先生,您觉得,战争,对您而来意味着什么呢?”
谈到战争时对方那忧郁的语气勾起了米莉安的好奇心,不过真正促使护士小姐开口询问的是这个男人自始至终表现出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刚才在马车上拉着他一起为病患分药时,这位护士对“大骗子”的印象就有了改观,虽然他貌似很凶,但被一个女人拜托做杂事却并没有的发火,反而很乐在其中。把药片从罐子里倒进纸袋,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工作似乎让他将某些折磨着脑袋的东西暂时忘掉了。
“我觉得战争就是战争,别的什么也不是。”
威尔没想到有人会这么问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认真回答,巧舌如簧的“小痞子”伯德,竟然在这一刻再也想不出一段俏皮话。
“恩典、荣耀,那是属于别人的,他们或许真的可以用敌人的血挣得这些东西。不过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美好事物,我听令、我杀戮、以上神之名,以皇帝之名。”
威尔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
“哦!对了,还有憎恨。”
疤面青年凝视着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的护士,此时他的眼里有什么,威尔不敢肯定,但想必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
“憎恨和恐惧,维持士气的良药,让人上瘾……”
这个男人绝对上过前线,米莉安现在对这点十分肯定,而且他也在遭受着癔症的折磨,但他的症状相对较轻,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米莉安可不是普通人,她近几年来一直在照顾身患癔症的老兵,“大骗子”的病症瞒不过她的眼睛。
“伊米罗先生,给。”
一颗糖果,今年在孩子们中相当流行的薄荷味翡翠软糖,被塞到威尔嘴边。
糖果的主人微笑着,金色短发在绯红夕阳下被染成淡粉色。
“啊、咳、谢、谢谢……”
完全不像一个江湖骗子该有的表现,他竟然害羞了,还想用咳嗽掩饰过去。
米莉安笑得更灿烂了,那其中饱含得胜的满足。
“库珀小姐!你终于来了,那群老头子们想他们的指挥官都想疯了。”
守门的卫兵见到米莉安,立刻笑着打开闸门放行,不过还是在两人想要通过时朝威尔指了指。
“这位是……”
“我的朋友,他是来看望病人的。”
“朱利安•泰拉少尉,索纳克军团第二十重火力连,很高兴见到你。”
威尔微笑着把手伸向那名卫兵。
“我的荣幸,长官。费利佩,阿戈尔后勤部队。”
一听到威尔是军官,费利佩赶忙立正站好向这位疤面老兵敬了个军礼,然后才微微前身,回握住他伸来的手。
“尽忠职守,士兵,愿上神祝福你。”
标准的部队套话,配上正牌禁卫军军官的派头儿,朱利安•泰拉少尉在费利佩眼中绝对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是的,长官!也愿上神祝福您!”
米莉安看着这两个男人的互动,又一次被“大骗子”精湛的演技惊掉了下巴。
“喂,你到底是谁?伊米罗这个名字不会也是假的吧?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等走过前厅,米莉安见四下无人,就对威尔调笑道,其实她没指望能得到回答,你问一个骗子是不是在说谎,这本就多此一举。
“谁知道呢?我到底是谁呢?记者伊米罗?警官法兰西斯·史蒂文生爵士?地方军少尉朱利安•泰拉?禁卫军上校威廉姆•伯德爵士?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被战争烧坏了脑子,精神错乱早就不记得自己是谁?”
威尔夸张地展开双臂,漆黑大衣与暮光相衬,让他高大瘦削的身影宛如在荒原焚风中枯死的女巫橡木。
“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格伦费尔德荣军院专门收治您这种病人,您就登记在六号病房吧,那里还空着一个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