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走后两人聊了半天,其实威尔相当在意米莉安被这么急匆匆叫出去是要做什么,可他说到底还是个外人,像个小老鼠一般对别人的生活探头探脑不是威廉姆•伯德的行事风格。
所以兜来转去,话头儿还是在自己的伤势和眼前这个颇显老成的医师之间左右晃荡。
威尔对自己撕开虚实帷幕之后的事情全无印象,他的精神壁垒不像曾经那般强固,无力抵御来自原初洋深处亘古不息的情感放射。本以为经过这几年的疗养,自己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既然链接“真相之眼”时汹涌而来的情绪狂潮尚可忍受,那解放全力来赌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很可惜,他赌输了。
当宛如死物之磷火的怪诞幻境在脑中燃起,威尔除了随着被捏塑的梦境一起狂舞外什么都做不了。
跟威尔的全然无知相较,约翰斯顿医生反倒比当事人更了解事态发展,这位年轻医生自称是米莉安的青梅竹马,本来是一位牙医,但由于个体户在这个多方势力盘根错节,市场蛋糕基本瓜分完毕的破落小镇上就是群狼眼中的小肥羊,被卷入“医患纠纷”走投无路的他只好投奔学医时就照顾过自己的老师傅克雷福特先生,在他手下当外科医生,这间“红蛇诊所”就是克雷福特先生的资产。
被威尔问到为什么一个牙医能轻松转行干外科时,约翰斯顿眯起双眼,一副正在向威尔透露白翼皇帝明日行程似的紧张神情,缩着肩膀凑到威尔脸边,两眼不停扫视着四周,那对蓝瞳好似百炼金刚目,就是铸魂尊师科伦斯亲手培育的窃听蠕虫怕是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窥伺良久之后,他才勉强放心,咬着腮帮子低声道:
“因为牙科属于那个更高层的世界,牙医掌管一切,牙医了解一切……”
威尔承认自己刚从原初洋激情大派对里脱身,又被米莉安媚艳靡丽的大腿和赤足迷晕了神智,差点真的伸出舌头尝尝味儿,可他还没疯呢,至少没有加入六号病房的狂欢大队,以他接近正常帝国男人的神智,实在理解不了约翰斯顿医生到底说了点啥。
“什、什么?你说牙、唔——”
“嘘——嘘——”
医生没等他说出自己的疑问,一巴掌捂住威尔的嘴,如果恐惧拥有形体,那肯定就是约翰斯顿先生脸上现在挂着的东西。
“别出声……他们正看着呢……医师之间有条约——牙医管牙齿,内外科管其他,破戒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他们什么都知道,快别问了,我不能多说,换个话题吧。”
不愧是做过牙医的男人,约翰斯顿一口白牙好似刚出窑的新瓷,光洁无暇,碰撞起来也跟南国瓷器一般铿锵作响,威尔不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冬天从来没被冻得打哆嗦,要不他耳朵早该聋了。
“额……那……约翰斯顿先生,您知道俺到底是被啥搞成这样的吗?米莉安小姐给您说了没?俺是完全不记得了,彻底断片儿,跟灌了一肚子土豆伏特加一样。”
总之,牙医的问题被跳过了,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解释,加重了威尔的疑惑,也更加剧了他对牙科诊所的恐惧。
话题就在人类本能中对未知事物的深邃恐惧笼罩下转移到了病号的遭遇上来,约翰斯顿医生从专业人员的角度详细为威尔分析了这一身创口讲给他的故事。
没错,他就是这么说的,创口在给他讲故事,这个形容给威尔带来的不适感根本不亚于“牙医的秘密”,甚至更强。
浑身上下流淌着腥臭浓汁的溃烂小嘴,吧嗒吧嗒诉说着无人知晓的隐晦秘辛,就像梦里比夜还要浓厚的黑暗中搏动颤抖的巨大身体上那些争抢乳汁的邪魔一般,它们布满肉瘤、毛发和疤痕,喷吐出磷光与含硫气泡的嘴巴里也嘟囔着一些似是而非的鬼祟传言,那些朦胧发泡的低语中不断提到“令使”、“血奴”、“领航员”之类的怪词儿。
不适归不适,该听还是得听,按照医生的分析,他首先是左臂被火烧过——这个他知道,都怪小毛线团儿任性;然后是大量瓣状撕裂伤,那是遭到外力牵拉人体时的典型伤口,主要集中在大臂和躯干,约翰斯顿先生认为这是被疯马撞的,或者某种拥有疯马力道的巫术产物。
可能是跟黑衣巫师斗法时挨了一两下子吧,黎明巫法普遍雷声大雨点小,拿脸接一般也死不了人,嗯,也很正常,这说的通。
最后一处就连见多识广——他自己的评价,真是一点也不谦虚——的天才外科医生——这也是他自己说的——约翰斯顿·莫哈维也从没见过,那就是这位瘫在米莉安背上、浑身染血、奄奄一息的病号,他的右手是被女孩装在皮包里带来的。
“碎成渣了,彻底的,碎成渣。”
“啊?我这不好好的吗?”
威尔举起右手试了试,朝被子上跳华尔兹的臭虫舞蹈团比出中指。
虽然被包在绷带里,但指头这不是挺好使的么?一共五根,一根不少,还相当敏捷灵巧。
五指俱全可是俺一直以来的骄傲啊,别管受多重的伤,俺的手指总是能奇迹般生还,这一定是上神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让俺用健全五指摸遍“玉百合”姑娘们的光滑后背。“小痞子”伯德的灵巧手指在那儿可是广受好评,“玉百合”里每个接待过他的姑娘都会说,伯德家的荒唐小子谈吐举止像绅士,干起活儿来像野狼,手指则像是惹人欢喜的小猫咪……当然后边还有一句……腰包瘪的像三天饿九顿的瘦老鼠……
“没问题啊,你看。一条心啊!哥俩好!三璃盏啊!四玉烛……”
酒虽然不多喝,划拳他可没输过,禁卫军里全是酒蒙子,手上没点花活儿想竖着走出营房都难。
“什么啊,那不是你自己用巫术接上的吗?你不记得啦,你们这些巫师呀,总能狠狠羞辱我们这些当医生的,然后若无其事的来一句:啊,一不小心就治好了,我都没注意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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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张还没被纳瓦利划伤脸颊的少年威尔

最近在调教模型,可怎么越教越蠢呢,总是画不出满意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