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狼人的话，买早点时遇见矿山街的安娜婆婆跟人唠嗑，讲到她家儿子泰诺在胖公爵门口当迎宾，昨晚慌慌张张跑回来，鞋都掉了一只，然后逢人便说事故发生前霍恩嘉德带在身边的狼人女孩跟巫法会白面具打起来了，那个狼女会用巫术，还杀了好多人。”
女孩搜肠刮肚，拼命回忆着一路上路上自己听到见到的所有传闻，但因被威尔的骤变所惊，心神不定的米莉安很难在思须间将线索理出头绪。
“还有！还有、街上都在传那个狼人女巫有精灵血统，是真理教残党，专门用秘法搞恐怖袭击，整个餐厅就好象……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就好像‘滨海人’卖的吹糖人儿被太阳晒化了一样，都给粘一块儿了，肯定是精灵的邪术！”
好像糖浆融化再凝固的怪诞产物？毫无疑问，万变之潮为现世带来的丑恶馈赠，在那之前菲还遭到缚契者袭击……
“米莉安……慢点……我……”
青年的脑中此时充满纷杂幻影，让他没法认真分析米莉安带回的信息。
威尔感到天旋地转，地板与墙壁似乎溶解在一起，各种可怖情形轮番闪现——被整齐砍下的毛茸茸手脚上满是血污、娇小狼女的肚腹本应洁白胜雪，此时却缀满腐败尸斑、脸颊镶着淤青，黑紫色伤口爬满头颅，显然在生前遭受了非人折磨，秽败眼眸只剩下一只勉强完好，此时正与他相交，恐惧和失望凝固在因遭人大力殴打而破裂变形的晶状体中、好像曾经是嘴唇的一团烂肉抽动了几下，发出好似漏气风箱般的嘶嘶低语。
“主人！你说谎！”
没错，我确实说了谎……可那都是为你好，你太年轻，太冲动，我怕你……
“骗子！花言巧语、鬼话连篇！到头来不过是个出尔反尔的卑劣骗徒！如果您能如实相告，我根本就不会独自赴约！”
控诉声越来越大，逐渐将威尔淹没其中，将他身上厚厚的甲壳冲刷侵蚀，露出坚固假我之下的唯一真我，那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孤独男孩，害怕失去任何一个关心他的人，却又总是对那些朋友的离去无能为力。
你说得对……我本应该把计划都告诉你，竟然质疑自家护卫官的判断力，这……
“您发誓要保护我！我未曾背叛过您，您却食言了！还用谎言把我送往死地！”
才没有食言！我已经设置好“垂裂点”，彻底锚定你在实体位面的坐标，就算整个格伦费尔德都被卷入原初洋，你也会安然无恙！它还可以源源不断向“寒星与夏兰之歌”赋能，争取来的时间足够让你想办法脱身，保险早就设置妥当……明明我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到了……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结果呢？欺骗同胞！您会进审判地的！我会在上神身旁等您！我会亲自在上神面前作证！骗子！是他的谎言害死了我！”
不、不是……可……
想到他能把自个爪子炸成碎块儿，垂裂点失灵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我早该想到，我……菲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她……
“哦！对了，我的主人，您所犯下的罪不只有诓骗……”
金色小毛球挤了挤仅剩的那只眼睛，做出好像是微笑的表情。
“还有傲慢……您不仅是个骗子，还是无与伦比的自大狂……”
威尔被冷雾般无处不在的幻影缠绕捆绑，内疚、后悔、愤怒、酸楚，诸如此类的小小蚊虫不停钻进脑袋，滚成一锅大杂烩。
我又搞砸了，就像曾经搞砸的那些行动一样，明明能做的更好，明明他们都不用死，我怎么会没想到垂裂点有可能失效？调查组也有可能提前动手？这么多年过去，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半点长进！还是在不停把自己身边的人头下脚上插进坟墓！
本就只是阴沟里的老鼠，一个骗子和自大狂，还想扮演关键先生？这就是上神对你狂妄无知的惩罚！
他有点想砸些什么，或者痛痛快快哭出来，把这些讨人厌的玩意儿沿着泪腺倒出去，但就是做不到，威廉姆·伯德可不能被人照着头打了一棒槌就坐在地上委屈巴巴抹眼泪，那是软弱者的特权，他不配用这么简单的办法让问题自己烟消云散。
痛苦烧灼着后脑，但由惊骇所带来的万般幻象却在逐渐消退，笼罩青年的无力感变弱了，想要自暴自弃，躺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冲动也同时消失无踪。
菲，你等着……在我到魂海彼岸亲自向你赔罪之前，我要先把整出这场大活儿的家伙们揪出来撕碎！
怯懦脆弱的男孩再次钻进坚固甲壳，现在他又是威廉姆•伯德爵士了，那个顶天立地的铁打硬汉，而“断指”伯德不会一蹶不振，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会让伤害同伴的家伙百倍偿还！他曾用无数敌人的哭喊声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的“传统”颠扑不破，这次也必将如此。
“抱歉，米莉安……麻烦你再把刚才的话简单复述一遍，让我再理一理。”
青年自恍惚中猛然惊醒，在他失神的这两三分钟里，米莉安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前男人有丝毫异样。
“啊、嗯！”
“骗子先生”突然又变回去了！刚才跟只炸了毛的扫地猫似的，现在却突然又自信满满，真奇妙！
米莉安一边惊叹于不只女孩子，伊米罗这个大男人竟然也如此善变，一边又把今早所闻所见又简单给他捋了捋。
“往‘琥珀塔’走的几条缆道也被‘白面具’截断了，今早在第二扇区公立小学上学的孩子们连带着家长们差点把扇区升降机挤爆。”
“还有锅灰街的老山姆，他之前在社安局做过巡查官，侄子现在还在蒸汽技术科当差，听他说昨晚社安局突然冒出来好多外地来的巫师，差点跟警卫动起手来……”
威尔一边听着米莉安讲着街头巷尾陡然冒出的各色传言，脑袋飞速运转。
菲在“胖公爵”遭袭，我也被正统巫师埋伏，中央派来的巫师们也四处出击，这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是有人踩到了毛线头儿，引得各路人马都激动万分……
佩蒂塔和她所参与的项目或许就是那个挑动众人的逗猫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