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安，那本笔记，把佩蒂塔女士的笔记拿给我。”
我倒要看看棒子头儿上绑的羽毛到底是什么颜色……
“马上就来，我把它藏起来了，稍等啊！”
女孩这次没有迟疑，立刻动身窜出病房，直向走廊尽头冲去。
“呼……”
趁米莉安出门的空当，威尔调谐呼吸，紧闭双眼，将迄今为止所有线索罗列而出。
一张庞大的线索网出现在脑中，他们六月二十七日入城以来接触或调查过的人物像闪亮珠宝般点缀其上。
佩蒂塔在与斐迪南伯爵合作后不到一个月就消失无踪，消失前破天荒地跟老相好共渡一夜，貌似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斐迪南·冯·齐柏林伯爵格伦费尔德之行的行程表现在已经不翼而飞，随伯爵而来的数位巫法技师与齿轮工程师也接连人间蒸发，再没有离开格伦费尔德的记录。
可齐柏林蒸汽科技公司近半年来运转正常，没有爆出任何丑闻，斐迪南伯爵在六月十四日还召开过新品发布会，格伦费尔德也风平浪静……
毫无破绽。
那些失踪者的记录只出现在格伦费尔德这个小城镇的档案柜里，没有上报，没有跟进调查。
佩蒂塔女士，还有帝国学者，他们可不是哪个路边流浪汉，随便死在臭水沟都不会有人在意。
这些家伙交友广泛、社交活动频繁，失踪之后却根本没溅什么水花。
斯维特兰娜说得没错，城市貌似平静的水面下有巨鲨在游动，“幻火”的大量泛滥或许真是那条鲨鱼卷起的余波。
如果是这样，那整个格伦费尔德领导层：星火教士、社安局、甚至齿轮工程研究院和巫法会都牵涉其中。
这些可敬的公务人员同心协力把“星火会”中央闷在鼓里，保密工作搞得比赫恩的军事基地还彻底，恐怕他们就是裂土封国白翼皇帝也无从知晓。
对帝国官员的地方主义倾向威尔早有体会，早就对此见怪不怪，这是先皇“垂望群星者”泰提修斯四世为帝国留下的诸多负面遗产之一。
当年他还在禁卫军服役时，连名义上直属于皇帝的第七禁卫军团都几乎被搞成“荒骸羽”尼基弗利特的私产，军团的主要业务从为皇帝征战转变成从驻地倒卖南国香料。
可经历过罗穆鲁斯四世陛下的“政府风气整顿”之后还敢如此明目张胆搞小王国的家伙，威尔这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是因为乡下地方没被大清洗波及，所以不知道害怕？”
别管是被斐迪南伯爵重金收买还是因为天高皇帝远而肆无忌惮，又或者有更高位的操盘手在幕后提供支持，反正这儿的头头儿们选择钻进一个被窝然后捂紧被子，并且尽量不让它漏出风声。
这下就解释的通了……
一烂烂一窝！
所以丽萨他们的调查才寸步难行，所以与矿坑事故相关的责任人才会一夜蒸发，所以社安局才会对接连不断的失踪事件保持沉默。
而我们呢？我们追寻那块炼金术金属板的踪迹找到霍恩嘉德家族，然后就被卷入纷争的核心，这难道是巧合？
“这儿呢，这儿呢，你自己看吧，反正我是完全看不，呀！”
金发女孩三步并两步，抱着皮面笔记本就朝威尔猛扑过来，结果好像是踩到地上的某种粘液，脚底猛然打滑，噗嗤一下落在他头上。
“唔！疼疼疼！”
虽然胸前有大团脂肪做缓冲，米莉安还是被硌得双眼冒泪，双手捂胸蹲在床边，而灰老鼠先生则因为这波剧烈冲击大脑停摆。
“嘶……我跟你说米莉安，迟早有一天我得交代到你手上……”
灰发青年揉着脑袋，不知是真因为疼得要命，还是在掩盖自己气血上涌的尴尬，总之他就这么抱怨着低下头捡起被女孩甩飞，倒扣在地上的笔记本，目光正好就落在翻开的那一页。
“这是啥？脑袋吗？人脑袋，差分机？”
佩蒂塔女士的画图功底十分扎实，即使是用铅笔随便勾出的草图都精雅奇巧，将整个机械结构的细节清晰地呈现给观者。
占据这两页纸大部分的是完全符合解刨学构造的颅骨纵横截面图，其下是一张人脑三视图——额叶不见了，还有部分中央小旁叶也被切除，看起来空出来的地方正好能嵌进画在旁边的怪异机械……
如果翻开这本笔记的是一位齿轮工程师，或者精通现代巫法器械理论的巫师学者，那他一定会被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士深厚的学术素养和跳脱疯狂的设计思路深深震撼。
遗憾的是，翻开这本笔记的是个几乎一天学没上过的士兵，虽然他很敬佩那些满腹经纶能言善辩的秀才，闲暇时候也会找来一些博物学书籍长长见识，可知识水平实在还没高到能看懂这幅图纸。
“米莉安，你老师这画的是啥呀？”
“我哪知道，我就是个护士。”
威尔的灰色双眸与米莉安的碧蓝美目对望了片刻，沉默降下，如同薄纱笼罩四周……
“你看不懂？”
小护士的嗓音冷到极点，眼中也开始闪起凶光。
“不、不是，你着急忙慌地叫我把笔记本拿给你，差点连小命都没了，结果你看不懂？你竟然看不懂？那你为啥要找我要啊！”
自己这一天一夜来遭受的苦难全白费的感觉真是糟透了，米莉安揪着“骗子”的衣领上下摇晃，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你还说要帮我找佩蒂塔老师呢！你还答应我事情结束以后就能去安提什塔上学呢！你不会都是在糊弄我吧！大骗子！太过分了！”
“冤枉啊！我又不是佩蒂塔的学生，她是你老师啊！这不应该是你讲给我听吗？”
威尔被身强体壮又怒气填胸的夜班护士晃得七荤八素，一手指天，使劲叫喊着求她能冷静下来。
“米莉安！听我说！这都在计划之中！接下来、”
“骗子！你闭嘴！我今天就要把你脑袋拧下来！”
晃动依旧没有停止。
“听我说啊！这只是第、第一步，接、接下来、来才是重点。”
“我再也不会听你的鬼话了，死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