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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很不错，时候正好。”
瓦伊塔尔撩起乌黑发臭，好像又有点霉变的窝棚帘子，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像他这样的后街老鼠一般都起的特别早，睡得也特别早并不是因为他比其他善良勤劳的“正派人”都要注重养生，而是在破锅街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入睡是项风险很大的活动，后半夜还昏睡不醒跟自杀也没两样。
所以，瓦伊塔尔抱着跟那些热衷于调理保健的第一扇区精英们相似的目的——延年益寿，选择在大部分人都酣然入睡的后半夜上工。
这只常年混迹格伦费尔德第三扇区各处的大老鼠身穿红橙条纹上衣，绿呢子布长裤，活像只传信鹦鹉，对一个没有固定营生的流浪汉来说，这么穿多少有些不合时宜，认识他的人也经常会拿衣服取笑他，每当此时瓦伊塔尔就会大声对旁人说：他这身破旧行头也曾经光鲜亮丽过，手下也曾经有过四个女奴，做着不大不小的皮肉生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直到大家都感到厌烦，啐口唾沫扭头走人，他还会自顾自地说着，幻想回到快乐的旧时光里去。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身强力壮精力充沛，而且野心勃勃，简单来说就是跟现在判若两人。
当年泰提修斯皇帝在位期间大力推动城市化建设，奖励工业投资，致使整个帝国兴起一股进城打工的热潮，格伦费尔德也不例外，迎来了青年男性人口暴涨的巨浪，那对皮条客们来讲是一段丰收的好时光，只要你能从遍布纳卡的奴隶市场弄来几个样貌还算过得去的女孩，再傍上随便哪个大佬做靠山，就可以把黄澄澄的金币摞成闪亮的小堆，几乎像高墙一样把自己围住。
可好日子总是短暂的，那时的帝国社会比如今可要保守得多，从皮肉生意刚兴起，“星火会”神父们就一直没有停止对这种明显与圣教道德相悖的商业活动的抨击和查处，也在每周末的宣讲会上声色俱厉地警告本社区民众远离欲罪诱惑。
但说教归说教，花些金子享受女奴的侍奉这种事就算被巡查官抓到也就是再交一笔罚款，外加在社区挂着牌子为同胞们扫撒一天的罪过，毕竟与别人混用女奴说到底只是很不卫生罢了，他的妻子——如果这个家伙有妻子的话——可以以此为理由要求神父去训斥丈夫，神父们可以用比较平和的办法“劝”犯错者改过，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那些皮条客？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只要结清货款，如何使用奴隶是他们的自由，在帝国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它者”女孩过的怎么样，这些背弃上神教诲的罪人活该被奴役和凌虐。
而当有些圣教徒姑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卷入到烟柳生意之中后，情况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了，忍无可忍的神父们领着巡查官四处出击，捣毁一个又一个窝点，把所有可能是圣教徒的窑姐儿全部抓回社安局，而胆敢染指圣教女子的皮条客、光顾她们生意的色鬼，则必须在矿山苦役和赎罪远征中选一个了结此生。
在道德感的加持，与普通民众的欢呼声左拥右抱下，神父们的行径越来越狂热，打击面也越来越广，到最后更是开始不加分辨地进行大规模逮捕。
瓦伊塔尔就是在那时开始倒霉，虽然他的生意是“合法”的，他手下的女孩都是从纳卡“血链城”买来的异国女奴，甚至连通用语都几乎不会说，但杀红眼的神父们可不管这一套，直接把他连带着一起穿成串带回社安局，等到误会解除，灰头土脸的瓦伊塔尔被丢出大门的时候，破锅街的巴尔神父带着一张奖状和满满两纸袋钞票找到了他，春风满面、笑容可掬。
直到今天老瓦伊塔尔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巴尔小子的神态语气。
“瓦伊塔尔先生，愿上神祝福您！破锅街社区教会感谢您为上神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尊敬的巴尔神父，”
就算他此刻再烦躁，对待“星火会”神父也得毕恭毕敬，这是在帝国社会生存的基本常识。
“您这是什么意思？”
神父的笑容好似阳春三月轻抚在牛粪上的暖风，对这坨新鲜排泄物来说毫无意义，甚至还有些让它恶心。
“啊！您真是太高尚了，如此伟大的功绩在您看来竟然如同举手之劳那般不值一提吗？您可是为上神拯救了四个灵魂啊！而且还是四位基本健康的年轻女子，想想她们将来嫁为人妇之后能为上神诞下多少‘新血’，上神的牧群因你而更为壮大，我无私的同胞，这都是您的善业。”
他俯身向前，为刚刚失去自己吃饭家伙的皮条客递上破锅街教会的谢礼。
“怎么、那几个贱人是‘它者’，叫哈扎尔的狼人还是个真理教‘崇信徒’！她们怎么可能、”
巴尔维持着瘆人的笑容打断了他的辩解。
“亲爱的瓦伊塔尔先生，请不要用那种侮辱性的词汇称呼我们的同胞！可怜的迷途者刚被送到教堂就哭求上神慈悲，希望能被祂接纳，我们这些神之奴仆怎能忍心弃她们于不顾呢？不管这些姑娘曾经犯过多少错误，如今她们已经回归正道，就请您像一位圣教徒该做的那样尊重并帮助她们。”
“这，这不合律法！尊敬的巴尔神父！这不合上神教诲！我要求仲裁！”
瓦伊塔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吗？那些奴隶是他的财产，怎么刚过一夜就变成同胞了？
“瓦伊塔尔先生，我劝您识相点儿。”
年轻神父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对皮条客的称呼也愈发不客气起来。
“您涉嫌诱惑同胞堕欲罪，用‘它者’的卑贱肉体勾引纯洁的圣教徒，以此获得钱财，本就犯下罪孽，而‘星火会’看在她们已然悔罪，于《神圣训诫》前匍匐立誓的份上选择既往不咎，还按照‘赎还之礼’将跟那四名女子‘曾经身价’相称的钱财交付于你，我看你该感谢上神的慈悲才是。”
“可、我觉得这不对、这”
身形魁梧、面容凶横的皮条客此时却像个小孩子，站在这位瘦弱神父的跟前支支吾吾，想出言辩解却又无从下手。
“这全然符合《皇帝敕令4：56》第五章所言，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背给您听。”
巴尔轻咳两声，将奖状和纸包放到瓦伊塔尔脚边，然后挺直腰杆厉声说道：
“她们今后会在破锅街教会受训，直到姑娘们能够胜任为妻为母的天职后才会离开，不管她们是否身在教堂，不论她们嫁给哪位同胞，她们都受‘星火会’保护，也就是受我保护。从今往后，姑娘们不再是你的奴隶了，而是你的同胞，我奉劝你不要做傻事。”
巴尔的眼神凶狠到极点，其中带着炽烈的决意和冰冷的威胁。
“否则，你就只有矿山苦工和赎罪远征两条路可选了，你肯定不希望之后一辈子住在矿坑里，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