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瓦伊塔尔的霉运就像无法控制自身排泄的超重型驮马那样一泻千里，他所有东山再起的尝试都失败了，还把自己的积蓄赔了个精光。
不过也有让他感到舒心的事情，那就是这二十多年来，瓦伊塔尔眼看着“星火会”教士对社区的控制力逐渐衰弱，那些新出生的孩子们已经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尊敬神父的权威，整个第三扇区的秩序随着工业化程度的提高也在逐渐崩解。瓦伊塔尔不再是游离在社群之外的异类，如今像他一样的流浪汉才是破锅街的主流，“钢獠”手下最不知收敛，不懂谨慎的几个帮派控制了这个街区的大部分地区，那个顽固的老巴尔虽然还勉力维持着一部分安分守己者的小王国，但已经完全无力庇护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
“嘿，‘花猫儿’，前几天‘摇篮曲’里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当他经过连成一片的肮脏酒馆、‘幻火’亭、流动赌场和塞满流民家庭的简陋鸽子笼时，突然在飘摆不定的晾衣绳与衣物之间传来说话声。
“诶！谁！”
“花猫儿”瓦伊塔尔猛地一哆嗦，朝街巷间黏糊糊的有害尘雾伸出别在腰间的短刀。
“还能是谁？你卡罗爷爷！”
自称卡罗的无赖汉大笑着从小巷里溜达出来，鞋上沾满了污泥，看来是刚从烂泥竞技场出来，“高个儿”卡罗是破锅街王牌烂泥摔跤手，靠着参加泥坑斗殴大赛和给“没门儿”哈卡当保镖为生，日子比“花猫儿”过的可滋润多了。
“吓老子一跳！啥事儿，之前给维洛老大捎货去了，没空到酒馆儿里鬼混。”
“要不说你这人晦气呢，啥好事儿都争不上，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就是啊，不知哪冒出来的花花公子成了‘钢獠’的座上宾，老亚历山大把‘金马克’帮的盖尔四兄弟全给废了，就为了给那富少出气！”
瓦伊塔尔注意到卡罗的嘴角此时微微上扬，盖尔四兄弟跟卡罗有过点儿小过节，听说他们倒霉，卡罗肯定特别高兴。
“哦、‘园丁’跟‘钢獠’本来就不太对付，大佬整这一出也是想给‘园丁’来个下马威吧。”
他对此倒是兴趣缺缺，瓦伊塔尔老了，早就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天天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对帮派大佬们的权力斗争比当事人都上心。
“嘿、你这老东西，装什么懂哥儿呢？给‘园丁’脸色看，需要把‘小魔女’往富少床上送吗？”
呦呵？这可是新鲜事，任谁都知道‘小魔女’斯维特兰娜是亚历山大的心头肉，多少有实力又足够忠心的帮主向‘小魔女’献上鲜花，希望能获得追求大佬女儿的殊荣，但是全被那个女巫用术法扔出酒馆。
“或许大佬已经厌倦用恐惧和金币跟政府打交道了，想用‘小魔女’做敲门砖，砸开那些巫法贵族的家门？”
合理的猜测，别管你曾经多牛逼，你总有老的时候，就跟他瓦伊塔尔一样，总有老眼昏花口水流一地的时候，“钢獠”留下了那么多财富，那么多人脉和巨大的影响力，可他却只有一个女儿，不足以继承他的全部遗产，即使那个女儿是个‘女巫’也不行。
“可能吧，别管老亚历山大到底是咋想的，那些被‘小魔女’当备胎的家伙不会开心的，怪事年年有，说不定过几年我们就会有一个穿礼服系领结的大佬了。”
卡罗说着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年轻人，就喜欢咸吃萝卜淡操心，这跟你我有嘛关系？让那些帮主去操心吧，咱只需要接着偷，接着抢……”
话是这么说，瓦伊塔尔也跟着往地上啐唾沫，真晦气！穿礼服的大佬？让那些礼服狗见魔鬼去吧！一只半死不活的牵引蟹都比那些杂种适合当大佬。
可能“钢獠”真的老糊涂了，可能“园丁”才是更好的选择，管他呢，谁都好，反正“小魔女”和她那个打领结的小丑丈夫永远别想坐在他头上耍威风。
“得了，老弟儿，话也说得够多了，哥哥我得去幻火亭快活一下！”
许久没进行过的高强度脑力活动让他头皮发痒，喉咙发干，再这么陪卡罗聊下去，瓦伊塔尔的肺都要被烧化了，已经三天没有吸入幻火，现在他感觉浑身像蚂蚁在爬，胸口像生了一团炭火，炭加太多，需要用粉红色结晶压熄。
“小屁孩的玩具有啥好吸的，跟爷爷我去‘快活堂’来点真正男人该尝的好货咋样？”
地下摔跤手当然能负担得起更好的药粉，可惜瓦伊塔尔手头拮据，当骡子换来的报酬实在太少，买点酒来包红末末就已经是莫大的奢侈了。
“滚！你明知道老子没那个闲钱、”
他一把推开卡罗，闷头走向巷子深处。
大块头撇了自己的怪脾气老朋友一眼，咧咧嘴前往平日常去的酒馆，心想等他瘾头过去再好好喝一杯，哪知这成了他们最后一次闲谈，再见面时，瓦伊塔尔已经成了一具破碎残尸。
等到“花猫儿”老兄吸完了粉儿，颠三倒四七扭八歪从安伯里的幻火亭里滚出来时，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变得不一样了，它亮堂又明快，充满了彩虹棉花糖和温热卡布奇诺，当然还少不了各色气泡苏打水。
“哦~上神啊，快看那些小乌龟，它们怎么跑那么快？”
被麻药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老东西指着地上一滩排泄物——或许是侦探犬的，也有可能是人的——调笑道。
吸入幻火后的感觉就像一片花瓣被风吹散在风中，极致的自由和宁静包裹着他，灵魂就这么消失在粉红色的涡流之中，所有感情都被放大，但主要是那些令人愉悦的部分，而其他恼人的杂音如同被关在铁笼里的小鸟，不停尖叫却只能在笼子里横冲直撞。
只有当**起作用的时候，瓦伊塔尔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
他现在穿着老派皮条客经常会穿的花哨外衣，手上戴着昂贵的黄金戒指，皮鞋锃光瓦亮、头发溜光水滑，他感觉好极了，又能成就一番事业了！现在他需要几条“狗”，不多，两条就够，事业刚起步时没必要想着一步登天，这两条“狗”要足够年轻，足够顺从，要能为他工作很久……不……不算特别顺从也没关系，他会用拳头和鞭子教她们顺从。
那些新生代皮条客喜欢用麻药让“狗”听话，他瓦伊塔尔可不会，他是个老派人物，喜欢皮鞭落在皮肤上发出的声音，叫声和击打声他都喜欢。
而且麻药会让“狗”早衰，还有可能发疯，那可不行，他需要这两条好“狗”为其他员工做榜样——又一项老派皮条客才能掌握的技艺。
他就这么坐着玫瑰色的白日梦，不知拐过多少个阴暗潮湿的恶臭弄堂，直到某一个时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计划成真了！
